第64节
  恍惚的,她抚了自己的腹部,嘤嘤道:“对了......孩子,我有了孩子......”
  孩子近六个月了,还没见过爹爹。
  牵了他温热的大掌,轻轻放在腹上。乐谙此刻乱做一团的心化解了十足十,在她这里,无有什么可重过腹中这个孩子的。
  “阿修......五个多月了。往后,他的爹爹会一直在的是不是?”
  心口钝痛,即刻的他便应着,又似与腹中的孩子做保证般道:“是。爹爹往后会一直陪着你的娘亲,陪着你......”
  “谙谙,朕欠你良多。想想不止是亏欠了你一个后位,往后朕会一点点的去偿还,你可愿意......嫁给朕为后?”
  “朕愿以妖界顶顶尊贵的那个位子,附上后半生为聘,向神君求娶你。”
  *
  她等这几句话已不知多少时候了......
  只知从小到大自己便就喜欢了他,许这一开始不是男女之情,只关乎自个儿的无助与依赖,怕失了扶修失去了安稳。
  可其后呢,何时慢慢变为男女之情的,她记不得了。只知听到旁的女子来寻他,她心里头便是有千分万分的不爽快;他那时拒绝了自己的心意,她就身处烈狱般无助的紧。
  也知晓,彼时是个半瘫的自己,得了他多少用心的照拂。
  她从小过得放肆,哪一样不是得了他的纵容。
  可徒手去摘响秋殿外红磷花的人,整个妖界也唯有她一人罢。
  抹了泪,她启了樱唇,转到嘴边的话正要说出口,余光瞥见了一人却是让她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而后讷讷道:“爹,爹爹。”
  ......
  上乙踱步而来,将岳父的架势做了个十足十。长袍一甩,置出了断岳万丈伞,直冲着扶修而去。
  自恐伤及乐谙,扶修几步连着退出百步之外,拉开莫大的距离来。
  好在上乙并非存心为难,目的似乎只在将他逼到远处而已。
  不久,收了断岳万丈伞起来,严肃道:“竖子!没有规矩的么。私闯本君的府邸,这便是你们妖界的规矩么。私自到人府上,拜帖也没有,本君上次同你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儿的全忘到人界去了?”
  扶修作了一辑,恭敬道:“这倒不是妖界的规矩,是朕......是我未曾思虑周全,给神君也给贵府上添麻烦了。”
  上乙瞥了一眼。
  他倒是有心,虽是急了还是懂得些尊主长辈的礼貌。没有一口一个‘朕’的惹人厌烦。
  不过这些个尊敬,也是他这做女婿的应该做的不是?
  “那你今日来,是预备做何?”上乙责问。单单一人来就够了么,聘礼呢说亲的呢?堂堂一界之主,倒还学会攀人家府邸屋檐了。
  说出去有这样一个女婿,他这千万年的老脸是要还是不要了!
  ......
  上乙语气中对着妖帝颇有苛责之意,这便引得乐谙不愿了。黛眉浅浅的蹙起,还是以手扶了扶腰腹,嗔怪着道:“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嘛。”
  平白无故的,非得同她的阿修过不去。
  上乙也气,伸手一点乐谙额间。怎的连着女儿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半点儿也不知晓做父亲的心呐。
  “你这丫头就不能顺着些爹爹的话么,当真同你娘亲是一模一样的......”
  这恍然之间的言语一出口,倒让两人都呆愣了一瞬。有关乐谙娘亲的事儿,他一直瞒下未有说出口过,好在乐谙这丫头也似忘却了一般,再没问过。此刻自己不经意提起了她,难忍的竟然有些慌张惊心。
  乐谙是他多年后失而复得之宝,是愿舍弃了自己也好好护着的女儿。
  自己前头做的那些错事,虽说有一半的无奈在其中,自己也不得掌控。但实实在在的是辜负了她的娘亲,让她一个凡间女子在天界这样凄凉的地方空空的耗尽了半生......
  原还有机会在一世以内寻其魂忆与转世再续前缘,他这蠢货堪堪错过。
  他如今最怕的事情,便是同乐谙父女离心。
  ......
  澄净之瞳最能看清世事,亦可看透人心。透过些人面儿上的神色,大抵就可知晓一些往日的故事了罢。
  几月下来,即便神君府的口风再严实,也难一点点碎嘴都没有。她难得的动了脑子,从一字一句中拼凑出了个完整的往事。
  也不知晓其中被人添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料儿,反正拼凑出来的,不是个特别好的故事。
  既不是个好的故事,又为何不将它忘却了去,去则已去,时光难倒流,人总该向前看的。闲时问问爹爹与娘亲的欢喜往事,会比起这些不好的故事要来的强。
  想来,自己的娘亲也是更愿意见到后者的场面。
  乐谙盯着上乙瞧了一会子,忽得真觉外间风大,吹得自己脑子昏沉。偏生还扯了一笑,故自笑着:“爹爹总是如此,老拿我同娘亲比对。哪个不知娘亲在爹爹心中的位置呢,谙谙哪能比得上的。”
  “胡说呢!你与你娘亲在爹爹心中都是顶顶重要的。”
  同扶修对视一眼,乐谙笑意莞尔,“那爹爹你看,他是来娶我的啊。谙谙现在只想嫁给他.....我不可再等了。.”
  上乙闻言,视线自然的落于她的肚子上。确是不可再等了,在等下去乐谙不必出阁,他就可等着做外公了。
  这人间姻缘,也是玄妙。
  “罢了。”
  郁结之气一朝吐出,他反倒觉得心中畅快,手指着扶修便严道:“此番本君不许你们的事是不成了。你小子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往后得学着些规矩。”
  “你的年纪不大,以后该学的还很多。不管之后有多大的事儿发生,都不要想着牺牲本君的女儿去交换......你现下的光景,还是不懂得做父亲的感受,往后等谙儿生产,孩子长大了你就懂了。”
  为父者,愿为儿女做尽天下的万般难事。更有甚者,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万恶之事。
  “你原就是二公主之子,天帝的外孙,现又是妖界的主君,旁人瞧着总会觉得风光无限矜贵的很,可你也得清楚的知晓。”
  “在本君这里,你也就是个抢人女儿的强盗!”
  ......
  乍闻自家父亲口吐昏言,震惊之外,哪有不觉鼻酸的道理。
  上乙抑抑压在喉间的颤颤之音,她听得无比真切,虽不是由他从小带大的,可他确确实实予了自己十全十美的父女之情。有了这个父亲之始,她便不是那个除去扶修之外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人。
  亦有家,有父,有靠山。受了委屈的时候,也可趴在自己爹爹的怀里哭上一场;受了欺负,可回来告诉爹爹,自有人为自己出头。
  上乙散了那股子强撑着劲儿,慢想起今日来寻乐谙的大事。
  手伸进宽袍之中,取一龙纹苾锦出来,他摩挲了几回,万难的扯了个不大像的笑,道:“谙谙啊,这是爹爹送予你的新婚之礼。”
  这几日,日日去天帝师弟那头商量的事儿,终是有了个好的结果。
  天帝欠了腾蛇一脉许多,又有他这个师兄在前头的恩情拌着,在许诺的位分上自然不会亏待了乐谙。
  “五界昌平,天资有诏。腾蛇一脉位为上古神脉,嫡女有回,朕深知不易。其应承嫡系之脉,为神女之位,赐号神元紫懿琼音神女,辟开紫懿琼音神女府,位与天界公主合符。”
  “神元紫懿琼音神女......开紫懿琼音神女府......位与天界公主合符......”,扶修自顾着口中念了几回,眉头皱得再难展开。
  “......”这样的位分,当真是他娶得起的么。位同这位上乙神君一般,辈分上,早已越过他的头上去了。
  “岳丈......谙谙现在这位分,可比齐嫱长公主还尊贵些。这,小婿......”
  上乙嗤笑,正眼也不愿看他,鼻中冷哼一下,嘲道:“怎么?现在知道是高攀了么?”
  作者有话:差不多放假了,会尽力日更的,小可爱们不要放弃咸咸嘤嘤嘤。昨天实实在在实在急诊待到了半夜,为了自己的身体,大家也不要经常熬夜哦。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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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灵》by休问荣枯
  薛榆意外继承了一个破落门派,为了填饱肚子,她开始给人看相算命,驱邪化煞,顺带看看风水。
  开张头一天她就一把火烧了座鬼宅,还从里面救了个什么都不会,光长一张脸的小祖宗回去。
  薛榆心如死灰:“你自己说说,你究竟会些什么?”
  祖宗神色无辜:“算命的说我命格不好,适合吃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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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好的吃软饭呢?
  第68章
  人间的地方, 不论是五道之人还是平常的凡人, 大多都是信奉门当户对之说的。嫁娶之事, 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
  可这到了其余地方便不是这般模样了。
  各界自有各界的特殊之处,不可按照人界那套老掉牙的当论一概处之。
  不过扶修这回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在天界有这般位分的人大抵都是些上古的神仙,或是其族中嫡脉, 位以天界公主合符一话还是第一回听到。
  他的母亲就是天界的二公主......那乐谙这般算起来,倒是变成自己母亲与大姨的辈分了,委实太奇怪了些。
  上乙一甩宽袖子,颇为不以为然,“你也不必过于介怀,本君的女儿嫁给谁都只能算作下嫁。”
  “爹爹!”乐谙嗔怒道。
  上乙同她两厢对视,却是没一会子便败下阵来, 不情不愿道:“行了行了,爹爹什么都依你。”
  得了这句松口的话, 乐谙登时露出自个儿的圆圆笑眼来。
  “......”扶修一旁瞧着,似乎有些懂了往后自己若有女儿的样儿。普天之下的父亲怕不是都如此这般的, 被自己家娇娇三句两句一哄,什么都依从了。
  *
  开春时节,神元紫懿琼音神女封诏书自天帝处下,其后开府之事推后另办。
  天界少有得了开府恩典还要推后之例。此番推后开府之事的事由, 便是琼音与那妖帝的定亲之事。
  现今跨了族类因由在一块儿的夫妇不在少数,其中利弊也自有之,各自情愿担着也便没有旁的理由再行阻止。妖界的内乱之事平息不久, 妖界便急急的将娶妖后进宫,多数之人都可在此事上揣测出些故事来。
  譬如,妖帝年岁不大,本事可是大得很,不知何事谄媚逢迎的讨好了刚出关的上乙尊神,得了他老的喜欢,甘心将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嫁给这么一个无甚本事的黄毛小儿......
  又譬如,事关妖界内乱一事,为何无有任何一族敢行插足,岂非就是借了他已故去的娘亲,天界二公主齐婵的母族之势。有了仙界撑腰,妖界的事自然全由着他胡乱来管。即便来日败了,也有诸多后路可走。
  就是不知这样一个小儿,娶了妻子之后又会将人糟践成这样一番模样呢。
  外人总是揣测看热闹的颇多,因着这些个事情可做笑谈,在旁人身上发生的蹊跷。他们自是也不知为何上乙尊神的那位女儿,如此急急的便定下了出嫁的日子。神女是不该妄自乱言的,容易获罪。这便就让那位妖帝扛一扛他们这些个不留情的嘴巴子罢。
  .....
  乐谙自个听说了些,兀自担忧了些日子,临出嫁前的那些个日子,见了扶修嫁前最后一面儿。
  看他倒是一身轻松的模样,满面儿的喜气,这才放下心来。二人榻上坐着,扶修俯下身子来同孩子说了许久许久的话,念念叨叨的,全然也是没了往常的凛然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