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人影一闪,走进左侧的一条走廊。
  顾长月勾唇一笑,跟了上去。
  走廊九曲迂回,两人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暗门前停了下来。
  云中隐转过身来看她,问:“老四可是传你功法了?”
  顾长月如实回答:“给了弟子鬼影步和移形术。”
  云中隐捏着手指算了下,道:“加上硬吸术,尚可以保命,进去吧,若是杀不死里头的东西,便不能出来。”
  顾长月微怔,“杀死里面的东西?里面是什么东西?”
  隔着暗门,根本感觉不到里头的气息。
  云中隐点了点头,道:“妖兽盲牛。”
  盲牛,一级妖兽,天生大力,虽体型硕大,却极为灵巧,灵力可敌二级妖兽,然因其夜间不能视物,便生生折降一级,得名盲牛。
  现在还是白天,盲牛能够视物,顾长月练气四层的实力,尽管手握鬼影步和移形术两套功法,却也还未真正开始修炼,即便昨夜一整夜她也不过是将鬼影步初略领会了一遍,即便她还记得移形术的要领,但就这般没有任何准备地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况且无论是鬼影步还是移形术,都是逃跑专用,根本就无甚攻击力。
  她总算知道云中隐为何要她换上一套普通的衣裳了,因为三师伯送的那套是防御法宝,能够轻而易举挡掉盲牛的攻击,或者杀死盲牛。
  穿上普通的衣裳,便没有任何保护的东西,自己必须想方设法活下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中隐。
  云中隐却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寻常促狭猥琐的大师伯此刻一脸严肃,很是沉稳地道:“这是最基本的一项训练,虽然你还未曾真正学过可以攻击的功法,但是我敢让你进去,便说明我相信你能够用自己的法子杀了那头盲牛,现下多说什么都无益,你先进去,等你出来的时候,再同我说说你的感悟。”
  他抬起手,将手心贴着暗门。
  一阵绚丽的白光从门上亮起,接着暗门咔哒一声打开,却是虚掩着。
  里头扑出湿热的妖兽气息。
  云中隐看了眼门,又看向顾长月道:“上回便同你说过,兽类比人类敏感,它们能够用第六感知感受你的心境,一定要记住,若是没有杀死盲牛,便不能出来。”
  顾长月将目光落在门上,大概明白云中隐的意图了。
  她没有学过任何攻击类的功法,云中隐却放心让她去面对暗门后的盲牛,并且要求她杀死盲牛,否则不能出来,其最终的目的定然不是要她简简单单地将盲牛杀死,而是要她在这个过程中领悟什么。
  她可时刻都记得,云中隐最擅长控兽。
  如此…
  只一个瞬间,顾长月的心中便有了个数。
  而就在这个时候,云中隐在后头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去吧……”
  顾长月眼前景象变化,瞬间便立在一个草场中。
  草场不大,仅是普通人家居住的四合院面积,四面是茫茫的白色,一看就知道已经被结界封闭得严严实实,唯独上头的天空正在慢慢亮开,与外面同步。
  而下头,绿色的草地上则站着一只硕大无比的怪物。
  怪物体型庞大,高过头顶,全身漆黑,双目通红,头顶上长了两个尖利的犄角,正是喜食人肉的盲牛。
  此刻,盲牛站在草场中,虎视眈眈地用灯笼般的红目瞪着顾长月,血盆大口里滴下黏稠的唾液,似乎是饿了许久。
  顾长月心中一紧,还不待细想,盲牛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扑来。
  整个草场上掀起一阵腥风。
  站在暗门外头的云中隐忽然听到里头响起怒兽惊天动地的嘶吼,高大的身子颤栗一下,脸色露出担忧之色。
  他的手中拽了半边儿黄色纸符,是危机感应符,纸符的另一头自然是不知何时贴在了顾长月的身上。
  就这般让顾长月进去,不可能没有一点儿保障,若是顾长月危在旦夕,这一半感应符会燃烧,那便可以及时进去救助。
  云中隐捏着感应符,慢悠悠地往外走,嘴里念道:“但愿小月月能够了解大师伯的良苦用心,这个法子虽狠,但却最能激发潜力,可要努力,千万莫被吃了。”
  第54章 心境
  不负云中隐所望,顾长月没有被盲牛吃掉。
  将近五日的沉寂,偌大的符篆空间,迂回转折的长廊中,那道暗门终于轰然粉碎,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最后轻轻飘下一张烧焦的纸符,像是折翼的蝴蝶。
  顾长月站在长廊中,已是满身疲累。
  头发蓬松,脸色苍白,大红的裙摆多处破损,手臂、后背上分别有数条血淋淋的抓痕。
  云中隐和沉曦被巨响吸引而来,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顾长月看着两人,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大师伯,弟子终于杀了盲牛。”
  她将举起手中的战利品,向两人晃了晃,锋利坚硬,正是盲牛最值钱的地方,两只牛角,此刻仍旧鲜血如注。
  殷红的血洒在她的白皙的皮肤上,洒在她火红的袍子上,竟然绚丽妖娆,带着几分森然。
  这是破碎而毁灭的美丽。
  云中隐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百年之前,从地下城十八层禁地中爬出来的小师弟。
  黑衣破碎,长发飞扬,满身血痕,却美得艳丽不忍侧目。
  一瞬的晃神,云中隐率先清醒过来,旋即收敛了眼中的促狭,上前几步,问:“出来便好,可是悟出了什么?”
  顾长月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忍住身体的虚弱,很是认真地道:“弟子一直记得大师伯说过的话,兽类往往比人类敏感,它们能够用敏锐的第六感感受人类的心境。”
  云中隐未曾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顾长月又道:“弟子进去之时便在思考,大师伯必然不是单纯的要弟子去杀死盲牛那么简单,兴许大师伯是希望弟子有所明悟,至于要明悟什么,弟子自然应当联系到大师伯所擅长的技艺——控兽。”
  她看着云中隐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继而弟子又想到了大师伯说过的话,进一步推测,当初在猪群中时,大地拱猪没有攻击力,却极度怕人,弟子只消心平气和,便能与它们和睦相处,而盲牛喜食人肉,攻击力强,若弟子越是害怕,它便越是要吃掉弟子,所以弟子就先消除对盲牛的恐惧,从心底深处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杀掉盲牛,让它感应到弟子的心境,从而不敢主动攻击弟子。”
  云中隐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越发明显,“没错,这便是心境,控兽最基本的心境。”
  便是旁边的沉曦也有些发呆
  云中隐声音平淡,道:“这么说来,你用五天来修自己的心境,致使盲牛不敢攻击于你,你便顺顺利利杀了它?”
  顾长月却摇头,道:“进去的时候弟子便已经虚张声势唬住了盲牛,可是弟子无能,实力不济,没有能力一个劲杀掉盲牛,所以只好分开来杀,一天三刀,五天,总共十五刀,总算在第十五刀上放干了盲牛的血。”
  说到这里,她笑着看向沉曦,福了一礼,递了一只牛角给沉曦,道:“还多亏师兄送了长月一柄短刀,长月无甚可以感谢师兄,这块牛角虽不值钱,但却是长月第一次获得的战利品,若师兄不弃,便送予师兄吧。”
  沉曦蓦然清醒过来,却是无意识地接过顾长月手中的牛角,握在手中。
  他事实上是有些惊讶,顾长月竟然在进入暗门那会儿就已经修得了心境,唬住盲牛,这是何等悟性?
  想明白一件事情容易,但是要在想的基础上去完成,并不轻松。
  顾长月能够想明白云中隐的意图,说明她不算笨,但是真要修得控兽之法最基本的心境,用去影响盲牛,实属不易,可她刚刚进入暗门就做到了,这不是悟性绝佳是什么?
  想他入门十余载,饶是变异冰灵根,初次修得心境也用上了整整一个月。
  云中隐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惊异,毕竟这是早有所料的事情。
  无论是冥阴之体、还是变异暗灵根,在鬼修一途上,永远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王者资质和王者天赋,一天领悟控兽法门最基础的心境,实属正常。
  只是盲牛是牛,是活物,并不是一块木头,就算被她用心境唬住,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也要奋起反抗。
  顾长月因为实力的关系,一天杀不死盲牛,那么就分作五天来杀,每天用上三刀,五天之后,十五刀,终归是要了盲牛的命,这个过程中,盲牛自然会反抗。
  他不解的是,她是如何做到的?
  云中隐想了一下,又问:“一天修得心境,这是好的,只是你如何让盲牛乖乖让你宰割?”
  顾长月道:“大师伯,盲牛是活物不是木头,它自然不会任由弟子宰割,即便弟子唬住了它,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它也会用尽全力反击,所以弟子每天都只好先唬住它,让它不敢轻易攻击,待它不慎之时,迅速在它身上割上一刀,它一发怒,弟子便开始逃跑,它追不到弟子就只能放弃,待它气消了,弟子再停下来,又去唬它,迅速补上一刀,然后继续逃跑。”
  云中隐没有想到她在与盲牛对峙,领悟心境的时候,竟然还修习了鬼影步,不由也有些发愣。
  其实没有人比顾长月自己清楚,其中的艰险和困难。
  她虽唬住了盲牛,但也要面对盲牛的虎视眈眈。
  双方相互对峙,都想要对方的命,其中一方稍有任何不慎,都将被对方撕碎或者杀掉。
  她要保住自己的命,不得已选择最残忍的方式,一天三刀,慢慢磨死盲牛。
  同时还要静下心来修习从未接触过的鬼影步。
  她道:“可惜弟子刚开始的时候对鬼影步还不熟练,闪避的速度太慢,被其利爪抓了几下,好在后来速度慢慢提了上去,便几乎没有受伤,只是避闪的时候动作太大,伤口始终不能愈合,便是刚刚愈合在一起,下一次又被撕开了。”
  云中隐呼吸一口,忽然觉得,顾长月应当拜在小师弟门下才对。
  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此相似。
  都一样的天赋异禀,都是一样的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也都是一样的美丽,都是一样的狠,尤其是对自己狠。
  明明伤的如此严重,还说的漫不经心,若是木纾,早就嚷嚷着叫救命了。
  他动了动嘴,正想再说什么什么,旁边的沉曦却终于忍不住道:“我看师妹身上伤口不浅,还是先疗伤吧,我让木纾过来帮忙,师尊有什么话等先给师妹包扎好再说。”
  顾长月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会痛,嘶地吸了口凉气。
  一直以来,她都痛着,但是这种痛与前世所受的伤比起来,根本就不在话下。
  如今沉曦忽然提起来,她还是要做做样子。
  云中隐愣了一下,将目光落在顾长月的伤口上,眼中光芒变换,用力拍了把自己的脑门,急道:“此伤甚重,叫木纾恐怕来不及了,我亲自来包扎,小子,快拿丹药来。”
  说着便要去抱顾长月。
  顾长月看着他伸向自己的大手,连忙后退,“大师伯,弟子还能坚持住。”
  只是她快,有人比她还快。
  沉曦一把拽住云中隐,冷声道:“师尊,男女有别,你敢说你不是想趁机占小师妹的便宜?”
  果然,云中隐眼中的神色闪烁,那促狭之意甚为明显。
  沉曦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正经。”
  云中隐狠狠地瞪着沉曦:“混小子胡说什么?为师只是怕小月月痛苦而已。”
  沉曦不理他,对顾长月道:“我给木纾捏了传音符,你先去大厅休息等她,她这个月在自己领悟,并无事情要做,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