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柳氏
  含夏寻遍整个福安寺都不曾找到金如云的踪迹,很是疑惑,“太子妃,金小姐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来福安寺?”
  金府的人,是不是骗了大司马?
  秦蓁想过这个可能,可在见了那金老夫人之后却不这样想,她对金如云的不喜是表现在骨子里的,可虎毒尚且不食子,如云也还是金盛解的女儿,不过是让严赫见她一面,根本无足轻重。
  为了这个对上严赫,根本就没有必要。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云应该是被柳氏带上来的。”先前她可没有错过柳氏和金如意之间的小动作,能够将严赫的女儿严玉踩在脚底下这么多年的人,自然是个狠角色。
  只是秦蓁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偏偏会是福安寺。
  “含夏不明白。”那柳氏,为何要把金小姐带着。
  秦蓁微顿,解释,“若是原先的金如云,不过就是金如意身边的一条狗,她无论怎样都不会碍着金如意什么,可严赫知晓后,他绝不会让金如云再走上原来的路,是以,如云的改变让柳氏感觉到心慌了,对于一个一心想着要做当家主母的人而言,嫡女崛起,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含夏恍然大悟,“奴婢忽而想起太子妃先前与金家大小姐所说王小姐的事,原来太子妃那时候便是在故意在套那金家大小姐的话。”
  秦蓁不言,容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家中姨娘若是品德皆为上层,在嫡母逝后,得到嫡子的同意,是可以扶为平妻的。
  听闻生了金如云之后严玉的身子骨大不如前,那柳氏在金家已然是当家主母的形象,万事俱备,只等着严玉让位,若是以前的金如云,怕是她们几句话就能哄的人点了头,可如今的金如云今非昔比,对于她们无法掌控的人,自然得想个法子。
  “含夏,若是你是柳氏,你会怎么做?”
  已经将人带上了福安寺,若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柳氏会如何做?
  含夏想了半天,却是摇头,“这里都是僧人,眼下前来祈福的也就只有金府和我们,奴婢实在想不出那柳氏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秦蓁向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心思,柳氏多年未出手,如今却是大张旗鼓,甚至还能让严赫碰了壁,身后一定有人相助。
  可此人是谁,她不知道。
  金盛解如今远在远安,定然不会是她的帮手。
  那么,会是谁?
  秦蓁闭上眼睛,将早上在大殿里看到过的人一一从脑中过了一遍。
  “含夏,继续去找,切记,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
  柳氏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眼神却是feng情万种,偏头看着那住持,“白天见你的眼睛都长在了那太子妃身上,怎的,你可是对那太子妃有什么想法?”
  住持回头看她,呵呵笑了两声,“吃味了?对方可是太子妃,老衲哪里敢有想法?”
  柳氏嗤笑一声却是不信,“你的本事我大抵是知道的,若真是你想要的人,就算是太子妃又如何?你总会有办法。”
  “你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看来是老衲老了,”住持伸手便攥紧了她白嫩的手腕,“那太子妃可是太子殿下的人,老衲怎么敢?听闻太子殿下极其宠爱她,不过面对这样的妙人儿,要是老衲,老衲也定是宠着。”
  说起这个,柳氏心中倒是想起了什么,“你可别见那太子妃面上见着招人疼,骨子里不知道有多精明,如意便在她的手下吃过亏,这太子妃和金如云走得近,此行前来定是来者不善,你可知道这太子妃为何突然好端端的前来福安寺?”
  住持倒是不以为意,一只手扣住了对方的双手,“神医推算出会有贵人经过福安寺,要一皇族之人前来福安寺祈福,如此皇上才将太子妃派了过来。”
  一听这秦蓁不是自己愿意前来的,柳氏才微微安了心,“这样就好,有外人在我总是不安心,你可别见那金如云还有严玉可怜就不舍得下手,夜长梦多!”
  住持自然知道这柳氏担心的是什么,不过他倒是不在意,那两人在他的禅院都已经待了两天了,未曾有人说起过,那小的他原先见过,灰不溜秋的,这次见竟没想到出落的如此漂亮,大的也是风韵犹存,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
  “老衲的小心肝儿就放心吧,在这福安寺,自然是老衲说了算,就算是那太子妃在这里,她也不会知晓什么的。”
  柳氏冷哼一声,“若是直接让那jianren死了的话倒是便宜她了,不如……”
  住持附耳过去,将柳氏的计划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笑道,“你这法子倒是妙极了。”
  若这事儿真能成,他能得到人,还能要了她的命。
  一举两得。
  未曾得到金如云半分消息的秦蓁夜色难寐,偏头看了眼窗外却是被吓了一跳,月光透过树梢撒在了她的窗前,可窗户上却是坐了个人。
  “五皇子难道不知,擅闯他人屋子是不对的么?”秦蓁起身,皮笑肉不笑,“看来是秦蓁上次对五皇子的教导不够,才让五皇子如此没规矩呢。”
  容非晚看着她的怒颜却是笑的开怀,“本皇子倒是想要问问皇嫂是在搞什么把戏?好好的为何父皇会让你来福安寺。”
  秦蓁一听便听出了猫腻,“福安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容非晚眼眸微挑,却不曾想不过几句话,他竟是让秦蓁反客为主,“明面上福安寺为皇家所用,可实际上,这福安寺是金盛解手下的产物,不然,你以为那金老夫人会这么虔诚?”
  秦蓁不明白。
  “当年福安寺不过一所小小的庙宇,是那金盛解偶然之中发现,怀着好奇去问了几个问题,谁知当年的道士如今的住持竟是一一都答了上来,那金盛解大喜过望,此后便相信的不行,待他自己升官发财,也不忘提拔福安寺。”
  容非晚从窗户上下来,随手关了门窗,“父皇念着金盛解的面子上对福安寺也是照顾有加,久而久之才出了名。”
  秦蓁皱紧了眉,也就是说,原先她以为没有联系的两样东西,实际上早就捆绑在了一起。
  她蓦然想到了知秋和她说过的话。
  “如此说来,当年给金如云命运一言定音的人,便是那住持?”
  容非晚没想到她竟是一下子能想那么深远,点头,“所以,你是为了金如云的事来的?”
  秦蓁也不做任何否认,自那日清风楼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容成祉给她的理由,她也勉强能够接受,既然不是敌人,也务须防的如此严实。
  “严大人进宫告知我如云和她娘被金府的人带到了福安寺,可严大人的人马进不了福安寺,也无法探知如云的消息,因此我才来。”
  容非晚闻言却是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神医会帮你?”
  要不是宫里的管事太监说漏嘴,他是不会知道秦蓁在福安寺,可他又听说,是因为神医所言才让父皇将她送了过来。
  但从她的话听来,此行似乎另有隐情。
  秦蓁笑了笑,避而不谈,“不说我,五皇子为何深夜会出现在我的窗前?”
  容非晚叹口气,“也不知你给皇兄下了什么迷魂药,他人前去了远安是不假,可这三天两头的快马加鞭传来的书信,不是要本皇子看好你,便是要本皇子保护好你不被人欺负,在本皇子看来,皇嫂被人欺负的几率不大,欺负别人倒是极其有可能。”
  陈家小姐和庄家小姐的事情,现在可还被那些官家千金给挂在嘴边。
  秦蓁唔了声,却反驳,“殿下未曾给我来过书信,但凭五皇子空口白话,倒是让秦蓁如何相信?”
  容非晚冷哼两声,却是不说话。
  原先他也奇怪过,可待想清楚细枝末节的事,却是惊讶容成祉对于秦蓁的用心之深。
  在外人看来,他与太子殿下不和,即使容成祉不放心,也绝对不会派他前来保护秦蓁,可这偌大的建州,除了太子殿下自己,又有谁会豁出命来保护一个地位不高的太子妃?
  容非晚暗道自己不过是个工具,皇兄用的未免也太顺手了一些。
  “皇嫂信也好不信也罢,本皇子人已经在这儿了,皇嫂就将就一下吧。”
  将就?
  秦蓁狐疑的看着他,将就什么?
  “你在宫里可是有听到什么异样的消息?”不知为何,秦蓁这心总是静不下来。
  先是容成祉被派去远安,随后如云的失踪,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暗地里推动着。
  异样的消息?容非晚翘着二郎腿,深知秦蓁不会给自己倒茶,自力更生润了润喉,“倒是有,就是不知皇嫂愿不愿意听。”
  “快说。”
  容非晚细细扫过对方的脸,目光闪烁着狡黠,“听说皇兄此去远安,是为了联姻。”
  秦蓁一怔,却是没有说话。
  “皇兄与那周国公主小的时候倒是见过一面,但是没过多久皇兄便去了元国,此番前去,也算是再续前缘,听闻那周国公主周云云在周国极其受宠,周国国主和几位皇子都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原本对于联姻之事十分不舍,可这周国公主竟是自己主动要求前来容国,条件便是嫁给皇兄。”
  他每说一个字,便仔细看着眼前的人的脸,那往昔有疤的地方看着似乎更淡了些,烛光下照映着的脸很是精致,可让他失望的是,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都未见对方变脸。
  皇兄的情,倒是用的比她深。
  秦蓁心中默念周国二字,点了点头,“如果对方是周国公主的话,这一笔交易,殿下倒是不亏。”
  “那周国公主活泼可爱,是个性情中人,皇嫂难道不怕她得了皇兄的心?”
  “若她能入的了殿下的眼,便是她的福气。”
  “如今整个建州都知道皇兄宠爱的人是皇嫂你,若短短时间皇嫂便失宠了,皇嫂这面子往哪儿搁?”
  容非晚步步紧逼,可秦蓁却是游刃有余,“嘴长在别人身上,与秦蓁无关。”
  虽说无关,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掩盖不住的酸意为何频频从她的心底升起。
  他们小时候便是认识的。
  那会是……
  他心心念念不肯放下的那个人吗?
  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容非晚微微叹了口气,“有时我倒是不知,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皇嫂这样的人来,夜深了,皇嫂还是早些休息吧。”
  什么样的地方。
  秦家阿蓁,自然是从秦家出来的。
  秦蓁垂眼,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还未触碰到床边,身后人忽而开口,“差点忘了,不知皇嫂可知宫里新来的月贵妃?”
  秦蓁猛然抬起了眼,待调整好面部表情才转头状似无疑道,“进宫时在母后宫里有见过一次,五皇子好好的为何突然提起她来?”
  容非晚眼中闪烁着疑惑,“此人时常会出现在皇后宫里,我与她接触不多,皇后娘娘对她的评价也甚高,可上次偶然间,本皇子看到过她与金家大小姐金如意谈笑风生。”
  秦蓁皱紧了眉,一时不知容非晚此话是何意。
  容成祉没有告知他清月姐姐的身份,所以他定然不知清月姐姐和她是旧识。
  可清月姐姐为何要和金如意一道?
  “五皇子可是看错了?那月贵妃该是和金家没有人任何交集才是。”
  他看错了么?容非晚眯了眯眼,“皇嫂不是和她不熟么,为何现在会替她说话?”
  金如意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知道,若说王慕蝶有资格任性,那金如意不过是靠着金盛解的宠爱才能如此,可偏生罗清月和她走在了一起。
  秦蓁蓦然想起白日里和金如意的对话。
  她和含夏说过,金如意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原先她以为是老夫人与那柳氏提点过她,可眼下听了容非晚的话,她却开始怀疑。
  人非一时能变。
  老夫人和柳氏常年都和金如意生活在一起,不可能因为一件事便能教导的她有如此大的变化。
  所以,是清月姐姐教了她?
  可是清月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根本毫无理由。
  见秦蓁皱起了眉,容非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皇兄可是在书信中特意提醒过他切勿惹她生气,眼下她陷入深思,这应该不是生气吧?
  “我知道了,五皇子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要歇息了。”
  说完,秦蓁再不去看他,径直脱了鞋子躺了下去。
  无论清月姐姐有什么目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如云。
  住持禅院的柴房,空空荡荡,可若是有人注意过,便能发现那放柴火堆后面的墙与其他不同。
  眼见着那柳氏半晕了过去,住持匆匆从chuang上下来,随意整理了衣裳便来到了柴房,将那些柴火撇到一边,伸手朝墙上按去,那墙便陷了下去,露出地下台阶来。
  他拿过柴房里的烛火,小心翼翼的朝下走了下去。
  地下室绑着两个人,赫然便是金如云和严玉。
  严玉身子弱,那地下又是常年不通风阴暗的地方,不过两天,已然嘴唇发紫脸色发白,见有人下来,咬了咬干涸的嘴唇,开口道,“放了如云,就算要我的命也可以,但是求求你,放了如云,她不过是个孩子,不会碍着你什么事的!”
  金如云嘴里被塞着布条,听到严玉的话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以,她的娘亲不可以这样的!
  住持呵呵笑了两声,蹲下身,伸手挑着严玉的下巴,“只要放了她,怎么样对你都可以吗?”
  严玉不是未经人事的孩子,自然能够从对方眼中看到他的yu望,她偏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艰难的咽了口水,“是,只要放过如云,怎么样对我都可以。”
  从不带她们到任何场合的老夫人忽然要带着她们上福安寺的时候,严玉便知道对方定是要出手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告诉如云不能引人注意,不要去争不要去抢,为的不过就是保住自己一条命。
  可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她不知那太子妃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竟是能够将如云教导成如今这般模样,她一面感谢,一面却是害怕。
  害怕这样的如云会被人盯上。
  严玉往旁边靠了靠,将自己和女儿紧紧靠在一起,对于如云,她一直心中有愧,是她把她养成如今这个模样的。
  明明外公是大司马,爹爹是尚学,却是过着比丫鬟还不如的日子。
  她有罪。
  严玉闭上眼睛,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而且,她从未想过,当初一句话便定了她女儿死罪的元凶,竟是与那人有关。
  住持还真是爱极了看她如此顺从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依旧笑道,“明天晚上老衲再来接你,你该知道老衲什么意思的。”
  她知道。
  可她不会说。
  她不会让如此angzang的话听在她女儿的耳朵里。
  那住持四处看了看,随意的在地上的碗里放了水,“你们最好不要出声,不然,可就不要怪老衲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