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一点私心
  日头已经向晚,小小的窗户边上撒下一片夕阳的余辉,德懿太妃终于昏睡了过去。四周静谧无声,她轻轻将手抽出来,只觉得手腕被抓得发麻。她掀起衣袖,将双腕上的手钏一一褪下,芙蓉玉暖,散发着柔和的粉色的光,令人想念那些柔美的光华。她轻轻将那对手钏放在德懿贵妃的枕边,悄然起身离去。
  再美的年华也会有逝去的时候,再单纯的愿望也会有被辜负的人。就且让这些还看似美好的东西,都陪伴她一起吧。
  回到凤栖宫已经傍晚,青砖白墙被印上橘红色的阳光,看起来一片安详宁静。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款步进入大殿。
  薛骁果然已经在等她。
  她嘴角有笑意浮起,立在殿中一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他从容坐在位置上,一双眼像是要看穿什么东西,许久才挥手示意她起身。她默然立在原处,静待他开口。
  “贵嫔今日与朕哭诉了许久,烟儿有什么要与朕说的么?”他闲闲道,看似在责问,却又没有一丝愠色。
  她自顾埋首理了理袖口上的镶珠流苏,“皇上都已经承认她是‘贵嫔’了,臣妾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烟儿是在吃醋么?”像是在玩笑,却又是十分严肃地,“因为昨夜朕去了阡陌宫?”
  她一惊,像是心底一点小小的私心被窥见,瞬间转为愠恼。“皇上临幸后妃,作为皇后,臣妾无可非议。”
  “朕不信。”他起身走到她跟前,低下头看她,眼神中像是有一丝笑意,“既是无可非议,又何苦这般?”
  “臣妾是怕这宫中有了不该有的孩子。”
  他脸色瞬间一沉,阴晴不定地看她,眼角满是愤恨。突地一伸手将她挟住,向前几步*她一直后退,直到将她抵到殿中的盘龙纹的金色柱子上。“那烟儿就给朕生个‘该有的孩子’。”他说着死死将她扣住,唇已经落在她的颈间,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偏过脸去躲避,腰抵在柱子上凸起的龙头上,疼的下意识发出一声呻吟。
  他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腾出一只手就去扯她的衣服。她一急,抡起手掌狠狠朝他的脸上扇过去。
  “啪!”大殿中寂静无声,宫人们早就消失了不见,唯有两人凌乱的呼吸声沉沉传来。她有些慌乱,一时不知所措地抬眼看他。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双手撑在柱子上,将她圈在中间。“谌凌烟!”他像是咬牙切齿:“你真是没有心!”
  “皇上说的是。”她冷冷道,“臣妾的心早在进宫之时便没有了。”
  他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肩,“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相信……”他瞪圆双眼,“相信别人的真心?!”
  她被他摇晃的不发一语,只默然将脸偏向一边。
  “你永远不信朕对你的好,总是以为朕在利用你。你刻意做出这些心狠手辣的事情,不过是为了证明朕是在利用你。哼!”他冷笑,“你是在考验朕的耐心,想以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错误,让朕放弃你。以说明朕只是从头到尾对你的利用,不是真心对你好!”
  天旋地转的感觉,伴着他如刀割一般的言语一起传来,噬人心扉。
  “太后专权数年,我若想顺利登基,必先顺了她的心意。自你被接进宫之日起,我便知太后的心意。太后转宠谌氏一族,连你都可以逾制册封了公主,我便知晓,他日你必定会是我大薛朝的皇后。因此即便当时群臣制止,我也会选你为太子妃,因为我知道,太后她想我这么做,她也会让我做到。我必须顺了她的心意,才能稳固自己的位子。”
  有些伤口一旦愈合,便再也不能去揭开,否则只能让人看见血淋淋的事实。
  不是不知道,不是不知道为何有今天的这种境况,只是从他口中这样明白地说出来,听来这样令人心死如灰。“自你被接进宫之日起。”果真是那样早,那样早的时候他便知晓,便有他的打算。而她宫廷生活中仅有的那点快乐与幸福,也不过是在他的一手*纵之中。
  若说不恨,又怎会意平?她总以为一直以来是被太后*纵着往前走,他只不过是利用她背后的势力,日子久了,总会有哪怕一点点真情。却没有这样细想过,他也这样从头至尾地*纵着她的路,从进宫之日起。
  从前的那一点情分像是彻底被风吹散,唯留下一片似是而非的恨与默然。
  她慢慢地伸手将压在身上的他推开,一点点,像是决绝般。他有些惊诧她这样的平静,下意识地松开她。“既然如此。”她已经坐起身,一手理了理裙摆,神色漠然,“皇上何必还要这般责问。皇上有皇上的难处,臣妾有臣妾的想法,本是互不干涉。”
  他恼然地坐在一边,地毯柔软,落在上面无声无息。两团明黄色的朝服印在殷红地毯上上,颓败而堂皇。
  “你永远都是这般拒人千里的模样。”他颓败道,“朕有时候也在想,起初的那些时光究竟是不是真的。”
  起初的那些时光。
  看似郎情妾意,两情相悦的时光么?
  可这世上哪来的那样多的欢乐时光,正如她自己说的,她凭什么那样得到他的爱恋?她嘴角凄然一笑:“皇上还在怀念么?”
  他眸子一点点地清冷下去,唯留一抹寒意流转,“怀念?”他摇摇头,像是自嘲一般,“怀念喜怒全随别人的感受,还要常常担惊受怕的感觉么?”
  她心底一颤,像是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涌上来,眼睛刺痛地不愿意睁开。许久才将心底的一点波动摁压下去,“皇上说的是。”她只觉得喉头干涩发哑,声音像是从另一个地方传出来,“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朕不要怀念,朕要永远!”
  他突地大声,像是咆哮一般,伸手便又复将她压到身下去。地毯殷红,映在他的眼中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吻像是暴雨一般地落在颈间,熟悉而又危险。她想挣扎,却终究是徒劳。风从窗外吹进来,撩起轻纱曼舞,伴着她的两行泪水,寂静无声。
  所谓往日深情种种,不过是一段彼此都再也寻不回的美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