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皇上要改军制,内阁一直在争,我这个做次辅的总少不得来回调停,这些天实在累的很,”荀澈看着俞菱心的神色只是笑,“休息的时间就是昨日今日有这么两天的空而已,想跟你多说说话。”
  “说话就说话,”俞菱心回手按住了某人说话之间又要暗度陈仓的手,“放开手,总这样摸来摸去的做什么!”
  荀澈也做出板脸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摸来摸去,也不是只有我。当年我还是牌位的时候,你不也是总摸我么?”
  “又说这话!”俞菱心忍不住啐他,“都是过去的事情,再说了,以前我不就是每日里擦一擦……呸呸呸,现在还提那些做什么?”
  荀澈一笑,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俞菱心又是脸上发烧,又有几分惊异:“难不成……你说的那个是……”
  荀澈最喜欢看见妻子脸颊上这样浅浅的绯红,当即一笑,直接将她打横抱了便往卧房里走:“当然是真的,所以现在不过是公平而已。”
  “可是……”俞菱心只好搂住他的脖子,但是想着那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你以前不是说……”
  “以前是怕吓着你,现在么,还是要说说清楚,将你摸我的债讨回来才行。”说着,荀澈便低头亲了下去。
  这难得的浮生半日闲,总是要有些春光点缀才好。
  只不过随后的相拥浅眠之中,朦朦胧胧的,他好像也重新梦到了那模糊的迷醉旧梦——
  到底有多少日子,荀澈也不知道,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是梦或者不是,自诩英才多智的他也曾经分不清楚。
  而那样的感觉到底是伤心,是沉郁,又或者几分庆幸,甚至几分滑稽,他也说不清楚。
  但他如今是确定的,那些日子,真的存在过。
  就是他做牌位的日子。
  起初荀澈以为那只是一个混乱的长梦,在梦里他先是看见自家的宗祠,青烟始终缭绕着,周围还弥漫着他习惯的白檀淡香。他身上再没有什么病痛煎熬,只是也不能动不能言语,目光甚至都不能回转,只能看着眼前淡淡的青烟,以及宗祠的门窗。
  当然,还有每日都会过来祝祷一番的俞菱心。
  他看见她发鬓间的素绢白花,满身的重孝衣裙,她美丽温柔的脸孔越发清瘦,还有她哽咽着泪流满面,告诉他,现在家里一切都好,她会好好照顾母亲和荀淙,也会抚养过继的嗣子,盼望他在天上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他真想伸手去抱一抱她,那心情就如同他还在病榻上的那三年,他真想把她揽进怀里,只是他觉得在这“梦”里,他比在病榻上更无力,连像以前一样伸手去摸一摸她的头发也做不到。
  然而很快,这“梦”忽然尴尬起来。
  因为荀澈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看到的场景忽然换了,不再是肃穆清寒的宗祠,而是晴雨轩的卧房。
  他的感觉十分怪异,就像是从南墙打了一个洞,然后将头探进去看着这个房间一样。
  这一段的“梦”就更模糊而混乱,荀澈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病中,虽然没有痛楚的煎熬,意识却是断断续续的,有些时候,他好像能感受到俞菱心的手,温柔的抚摸着。
  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像孩子一样,被俞菱心完全地抱着,她的芬芳与柔软,她温柔的气息,滚烫的眼泪,她无边的寂寞与伤痛,每一样的感觉都是那样清晰,清晰得让荀澈每每回想,都会沉浸其中。
  而他真正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梦的时候,是有一个夜里,沐浴之后的俞菱心衣带没有系紧,滑开的一瞬间,他居然看到俞菱心在肚脐旁有一块浅浅的胎记。
  当然,他也看到了别的……
  不过这一点,猛然清醒过来的荀澈想了想,他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现在身边熟睡的妻子了。
  他暂时还不想再次变成牌位。
  第163章 双刃剑
  一百六十三、
  按着最近听到的消息,如今的吴王妃跟梅林诗会山下遇见的之时, 已经不太一样了。
  俞菱心回想了一下, 印象里那时见到的齐珮还是很有几分新婚的欢喜与得意, 也有毫不意外的富贵倨傲, 大概是觉得文质彬彬的吴王殿下也不失为良配,加上这尊贵至极的王妃身份,所以连招呼说话都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施恩。
  可到了一个半月后的如今, 即便俞菱心很少出门,也听说了现在吴王府后宅的事务是谭侧妃协同处理,为正妃齐珮“分忧”,而最得吴王喜欢、时常留宿宠幸的, 却是曾经在齐珮大婚之前就到昌德伯府百般奉承的黎氏。
  对此,有人说是齐珮谋定而后动,先提拔了黎氏出来跟谭氏打擂台, 也有人觉得是齐珮无能,这才过府这样短的时间, 黎氏就已经越众而出, 可见齐珮这个落水才得的王妃地位,也未必能稳稳保住。
  而这样的局面, 退一步可以说是吴王殿下坐拥五美, 精彩纷呈,但进一步想远些, 这样的局面又与如今后宫的格局很有几分相似。
  从这个角度上看, 吴王殿下果然真的是诸皇子之中最像宣帝的, 也包括了后宅混乱的部分。
  对八卦喜闻乐见的京城女眷们倒是很高兴,但阁臣与中书省的重臣们又是如何看待,就要等等才知了。
  至于这样的流言为什么会这样快就散布开,面对荀滢的好奇与探询,俞菱心犹豫了一回,还是没有告诉荀滢是她那位心黑手狠,深谋远虑的二哥到底在去郴州之前在京城留下了多少后手与布置,只是跟小书呆子简单道:“因为吴王殿下的媳妇太多,媳妇太多就会出问题,外头的人自然也会说闲话。所以娶媳妇多的,不是好人。”
  荀滢怔了怔,随即嘟了嘴:“嫂子你糊弄我,吴王殿下的后宅怎么能跟普通人家一样,我看了你吩咐白果预备的年下礼单,我们是以后要跟珮姐姐少些来往了吗?”
  俞菱心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动,简直比刚得知自己有孕还更想写信给荀澈——滢儿终于开窍了!
  不过她很快还是强行平静下来,估计自己是因为怀孕而情绪起伏比较大,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感动:“也可以这么说吧。最近二殿下府里不太平,听锦柔的说法,吴王妃大概是不得吴王喜欢,就常常到宫里去给丽妃娘娘尽孝。但丽妃娘娘如今正是‘谦逊’的时候,当然要表明皇后娘娘才是二殿下的嫡母,所以吴王妃到昭阳殿的走动也不少。如今又要到咱们家来探望老太太,这个外家长辈,大概是定了心要重得一个纯孝贤良的名声。只不过——”
  她顿了顿,头一次对荀滢说出这样的话:“只不过,咱们得防着‘珮姐姐’拿咱们家,或者,拿你去给二殿下表忠心。”
  荀滢素来温柔文静的小脸上终于也出现了一丝凝重,她静了一刻,才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嫂子你也要格外小心,你肚子里还有小侄子呢。”
  俞菱心忍不住摸了摸荀滢的头,若是可以,她也希望像荀澈一样,保护小书呆子一辈子就那样单纯快乐,不要懂得那些污秽腌臜,以及人心魍魉。
  只可惜,大家都没有这个命。
  当然,这时候感叹命运的人很多,心情复杂的也不不止是她们,还有几日后就以探望荀老太太为名登门的吴王妃,齐珮。
  而这日刚好□□那边也传了太医,说明锦柔不大舒服,明华月过去探望,文安侯府里就只有俞菱心和荀滢出来招待齐珮。
  齐珮这次倒是很客气,先前的富贵端庄也好,居高临下也好,仿佛都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齐家多年见风使舵的传统也终于被她继承了几分,虽然还是能看出来有些僵硬不自然,但态度上到底是不同了,连寒暄的语气都平易近人了许多。
  荀滢看着还是有些不忍,俞菱心虽然亦有几分叹息,但眼光却更多停留在齐珮身后的随从身上:“所以王妃的意思,是要送给老太太一个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