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范瑾文的心情就像这坏天气一样,刚才还艳阳高照,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狂风暴雨。按理说她把情绪宣泄都出来了,该骂的都骂了,邓子墨也答应搬走了,应该痛快了吧,可是低落的情绪却始终无法缓解。邓子墨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无法释怀。
  米色的窗帘被大风吹起,纱帘拧在一起,狂风无情,窗外传来阵阵隆隆声,就像是不祥之兆,提醒着人们和所有生物大雨将至。范瑾文匆忙去关窗子,来到阳台的刹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粗重的雨点喷打在树叶上,雾气弥漫,夹杂着生机和腐朽的味道。她关上窗子,退回到屋里。
  天气预报显示黄色预警,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看来,她太小看大自然的力量了。雨势大得惊人,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雨水顺着墙边流下汇聚成大片的水洼,井盖附近艰难的渗着水,但最终还是被淹没了。
  范瑾文越来越无法心平气和,她在屋里焦急的走着圈,明明刚发生了口角,现在又放心不下了。
  手机提示响个不停,都是关于这次暴雨的信息,政府提醒市民在室内活动,几处交通枢纽已经半瘫痪,有人不慎踩入水坑中被淹,有关部门在全力营救。这些消息让范瑾文头皮发麻,头脑中浮现的都是邓子墨离开时的背影,那个傻小子不会大雨天还到处跑吧。
  以他那毛躁的性格……
  范瑾文也顾不上追究那么多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她拨打了电话,结果邓子墨的手机在家里响起来,那家伙出门没带手机。她又给孙大圣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在游戏上,他们有没有联系,结果被告知什么都没有。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扒着窗户往外看,希望有个落汤鸡的身影跑回来,然后她会很严厉的批评他,最后才让他进到屋里,可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越来越多的积水,还有新闻中因暴雨引发的事故。
  在她有危险的时候,邓子墨都是挺身而出的,而现在,她再也等不下去了,翻出了雨衣和雨鞋,打着伞跑了出去。
  狂风大作,雨水已经不是雨帘,而是变成了轨迹复杂的喷头,坏天气就是一场灾难,雨水席卷着范瑾文,快要把她吹跑了。
  先去附近能避雨的地方找,她去到超市和小餐馆,结果一无所获,连个影儿都没有,她又要往外跑,有位好心的阿姨问她是不是在找人啊。
  “对,我在找一个男青年,个子挺高,穿着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她描述着。
  因为大家都是在避雨嘛,范瑾文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有个大爷说着,在他来超市之前,看到一个男青年在小区的儿童游艺区自己玩着,也不理那帮孩子,快下雨了也不知道回家,像是精神有毛病的,还提醒范瑾文看住了他,那么大个的精神病很危险的。
  ……
  范瑾文撑开伞再次跑了出去,直奔小区的儿童游艺区。
  雨伞被吹得变形了,雨衣全当摆设了,一不小心踩到水坑里,雨靴里灌满了水,她义无反顾前进,前方就是游艺区了,远远看去,滑梯和秋千孤零零的,跷跷板上也是空无一人。
  “邓子墨,你在不在这里啊!”
  范瑾文用力喊着,水汽呛得她呼吸困难,却只听到雨水的回复,哗啦啦的有点骇人,她只好摸索进去,在场地内碰碰运气。
  “邓子墨!”
  她又一次喊着,声音很快淹没在雨雾中,可这次却有了不一样的声响。
  “瑾文姐……我是不是有幻觉了……”
  声音不大,她却听得一清二楚,在滑梯的底部,邓子墨靠在里面。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浑身颤抖犹如雪中挣扎的昆虫一样。他的面色微红,睁不开眼睛,看上去很难受。
  “天,好烫啊,你发烧了。”
  范瑾文摸着他的额头,手却被邓子墨一把抓住了,死死的抓住,他喃喃自语着。
  “瑾文姐,对不起啊。”
  ☆、第21章 病号都是很黏人的
  暴雨就像是一出戏剧,演到了高|潮。
  邓子墨的额头很烫,浑身湿透了,头发黏在脑门上,雨水掠夺着身上的热量,高大的身形勉强攒在滑梯底部,沉甸甸地坐在潮湿的石砖上,难以抑制的喘着粗气,从紧锁的眉头上看出,他一定很难受。
  “这是真的还是幻觉啊?瑾文姐,你会不会揍我啊?”邓子墨抓着范瑾文的手,嘴里胡言乱语着。
  范瑾文焦急的回握了下,都这种时候还说什么揍不揍的……
  她摸着邓子墨的的额头,已经估量不出发烧的度数。其实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有便利店和饭馆,只要跑几步就到了,可见他是有意没有避雨的,也不知道在雨里呆了多久,是不是烧得实在难受了才躲到滑梯下面的。回想刚才争吵时的情境,那时候范瑾文太气愤了,而邓子墨呢,恐怕他心里也一定很难受吧,所以才没有避雨,站在大雨中直至冲醒为止。
  唉,她叹了口气,这个傻瓜。
  “走,我带你去医院。”她撑着邓子墨的背部,声音尽量放大,要盖过哗啦啦的雨声。
  邓子墨烧得晕头转向的,意识忽远忽近,但是一听到“医院”二字,就和打了鸡血是的,眼睛瞬间放大,表情有点狰狞,就和诈尸了是的挺起来了。
  “不要!我不去医院,打死也不去!”他斩钉截铁的说着,“我最讨厌医院了!那些大夫都很讨厌!”
  说完他立马又“萎了”,变回病秧子的样子瘫在石板地上哼唧着。
  ……
  这反应简直是哭笑不得啊,范瑾文耐下心再次试图劝说下,可邓子墨态度特别坚决,要么回家,要么死在这里,去医院没门!搞的她也没辙了,只能先把这男孩弄回家了。
  把一只一米八的男青年捡回家是非常困难的,他简直是死沉死沉的,粗壮的胳膊搭在女性窄小的肩膀上,还朝着她倾倒,压得整个身子都倾斜了,中途邓子墨还晕晕乎乎的把雨伞给扔了,被大风吹出去老远,只能捐献国家了。等他们跌跌撞撞的冲进家门后,范瑾文简直吃不消了,她靠着门板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水和雨水。
  把邓子墨安顿到床上后,范瑾文慌忙去换衣服,雨衣早就成了摆设,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湿透了,套上干燥的衣服,她又匆忙跑回到邓子墨的房间,才迈进门槛就不禁担忧的捂住了嘴。
  这男孩弓着背脊夸张的攒起来,他抱着手臂,浑身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在抽动,沙哑的声音低吟着,好冷,我好冷……
  他并不是一个满怀心机的男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假惺惺的站在制高点上看笑话的男人,他的性格就像他喜欢打游戏那样,pk也好,打boss也好,目标明确,直接干倒,并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范瑾文其实心里一直有数的,和邓子墨的争吵只是因为太生气了,这个男孩看到了太多真实的她,而他又是这前因后果的元凶,所以才会气愤,恨不得一股脑的都怪罪于他,不愿意听任何解释。
  “冷……冷……”邓子墨磨着牙齿低吟着,缩成了一只虾米。,
  床上都是水印,他的衣服被淋湿了,被单也被蹭湿了,随着水分蒸发带走更多热量,让他越来越冷。
  范瑾文意识到这么下去肯定不行的。她推着对方后背拼命往起顶,男人的后背又宽又硬,就像一栋墙一样。勉强坐起来后,她在邓子墨烫伤的位置喷上消毒喷雾,往他的嘴里塞进去感冒药,药片刚进嘴里,这小子就很不配合的要往外吐,范瑾文的手指先一步捂在他的嘴上,轻声安慰着:“听话,把药吃了,吃了才能好。”
  声音很轻很柔,如同一道魔法,邓子墨把几乎喷出来的药片又咽了回去,脸上从愁眉不展渐渐变得顺从,哼哼唧唧的倒回到床上,缩成一团睡去了。
  范瑾文没有马上离开,她很担心啊,这要是穿着湿衣服睡着了,明天还能不能醒过来啊。反复推着邓子墨,甚至拍了拍他的脸,结果这小子像死猪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无奈之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湿衣服快要榨干热量了。范瑾文吞了口气,捏手捏脚的抓起体血衫的下摆,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布料慢慢往上卷起,腹部逐渐显露出来,昏暗中泛着浅浅的光泽,薄薄一层汗毛,结实饱满的肌肉均匀分布在小腹上。
  ……
  就说是照顾病人,这种景象也太难以言喻了,如果这身形还说做是“男孩子”的话,也牵强了。范瑾文绷紧了脸,满是男子气概的躯体在面前一览无余,还夹杂着潮味和汗味,以及荷尔蒙挥发的味道。
  衣料已经拽在到他的脖子处了,肯定不能半途而废了。范瑾文哽起嗓子,很严肃的命令着:“把胳膊抬起来。”
  只要不去医院,这家伙就还算听话,老老实实的抬起胳膊,伸到头顶以上,就和案板上待宰的鱼是的。范瑾文把领口绕出他的下巴,顺着胳膊脱下来,潮湿的体恤衫扔到一旁。她打来热水,把毛巾蘸湿了,让邓子墨自己拿着毛巾,然后她挪动胳膊帮他擦了几下。
  毛巾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游走,擦过一遍之后,简直让人精疲力尽了,不仅是体力上的透支,连精神力也接近饱和,她已经无法判断这种行为是不是得体了。
  咔嚓,咔嚓。
  范瑾文神经再次绷紧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邓子墨的手伸到牛仔裤的皮带上,拨弄着金属扣,他把皮带松开了,解开裤子,拉下拉链要往下脱,内裤的边儿露出来一截。
  “等!等下!”天啊,他在干什么!第一时间,范瑾文就喊停了。
  她端着水盆匆匆忙忙的就要往外走,嘴里提醒着:“等我走了之后,你再脱。”
  水洒了一地,淋湿了鞋子,她端着盆横冲直闯,心里暗骂着自己的狼狈,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慌什么慌啊!可身后的可怜家伙还不老实的恳求着。
  “姐,你别走啊,我特别难受,再陪陪我吧。”
  “我不脱了,别走,别走。”
  “你是又要撵我走了吗……”
  ……
  一阵病号的胡话之后,范瑾文返了回来,轻盈的坐在床边,一只手放在邓子墨额头上,她的手一贯很凉,指尖的凉度渗透进肌肤,邓子墨终于安心一般的深吸了口气,喉结鼓动了下,好像很舒服的样子,他拉住了范瑾文的手,攥得很紧。渐渐呼吸平稳下来,他看上去真的睡着了。
  已经是接近半夜了,有什么事也是明天再说了,她轻手轻脚的站起身,试图把手抽回,可邓子墨攥得很紧,她不得不俯下身子,一点点的掰开他的手指。
  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突然从身后揽过来一条手臂,牢牢地搂住她的腰,力量很大,一下子把她绊到在床上,眼前天旋地转,沉重的身躯压了上来,她肺里的空气险些都被挤出来,严重缺氧。
  啊!
  她惊叫着手臂乱推,弹性的胸膛压得胸口有点疼,脖子上感受着均匀的吐气,细碎的头发蹭得她很痒的。艰难的吸着气,她试图要把身上的病号推开,却被搂得更紧,挤压着骨头,耳边传来虚弱的声音。
  “别离开我……”邓子墨嘟囔着。
  你!这种情况,范瑾文想骂也没法骂,想打也没法打,推也推不开,摸了下邓子墨的额头,依旧是高热度,他又开始发抖了,一阵一阵的抽搐。
  无奈之下,她抓过手机拨出了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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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子墨做了一个梦,美好又荡漾的梦。
  在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天使来到了他的身边,不仅救了他,细心照料他,喂他吃药,给他擦身上,还,那个,咳咳,脱了他的衣服,所以不仅是美好,还很荡漾啊。
  之后天使守在他的身边,还缩在一个被窝里了,那软绵绵的感触,简直是人间仙境了!
  “哎呦,我难受,好难受,别走,别走啊。”察觉到身边空空如也,邓子墨拽着被子嗷嗷喊着,德行别提多耍赖了。
  啪啪啪。
  话音刚落头顶上就是一套组合拳,邓子墨*的呼唤瞬间变成了类似被人踩到尾巴的惨叫。
  “我靠!”他从床上窜起来,一下子站在了床上,摆出了李小龙的架势,准备随时为国争光。
  “喂,你小子终于清醒了吧。”有个声音回复道。
  邓子墨也懵了,他困惑着:“大圣!是你?”
  他可不记得梦中的天使剧情里有西游记的桥段。四周张望了下,这里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医院,隔壁病床的人正在用类似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另一位善良的病友没有嫌弃他,提醒道,哥们,你输液的管子里血都倒流了。
  看到管子往外冒血,邓子墨一下就软了,他瘫回到病床上,虚弱的问着孙大圣。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孙大圣很嫌弃的看着他,嘴角抽了半天才回答道:“子墨,你这一病连智商也烧没了吧,昨天你发烧都抽搐了,半夜瑾文姐把我叫过去的,你一听去医院就拼死挣扎,还打到了我的鼻子,最后来了救护车才把你弄过来的。”
  “不是吧,我怎么可能这么逊啊……”邓子墨瞪大了眼睛,看到孙大圣淤青的鼻子,还有攥紧的拳头后,又变回了乖巧。
  病房门打开,范瑾文拿着一袋药走进来了,她忽略了邓子墨的存在,直接和大圣说着:“你上午还有事儿,先去忙吧。”
  孙大圣点点头,他回头瞪了邓子墨一眼,友情提示着:“精神科就在楼上,不行就把这小子拉过去电击吧。”
  袋子放在桌子上,范瑾文提醒着药剂服用的时间和计量,还有几个输液的瓶子,一会准备换药。
  邓子墨和小鸡啄米是的点着头,其实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药上,他偷偷观察着范瑾文,对方眼睑泛青显出疲态,看来是一宿没睡。
  “那个……瑾文姐啊。”邓子墨吞吞吐吐的。
  “之前的那些事真的很抱歉了,我会尽快找到房子,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至于预交的房租也不用还我了,算是我对你的……”
  “不用了。”范瑾文打断了。
  “不提了,都过去了,你以后注意点生活习惯,东西别再乱放了。”
  诶?
  诶诶诶?
  嘴张大到能看清小舌头了,他的眼前亮了,光芒万丈,所有的记忆都回归了,范瑾文就是他梦里的天使,带他回家,给他吃药,帮他擦汗,给他,咳咳,脱衣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