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这整整一个白天,顾菡菡再也没有见到秦承泽的踪影,好像是他要在z省谈房地产的投资。既然如此,她也乐得清静,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看剧本揣摩人物性格。
  这剧本她是越看越欢喜。最近国产电视剧不是婆媳、夫妻、母子之间的鸡零狗碎,就是小白风谈恋爱的偶像剧。类似这本《寻灯记》的作品还真的不多了。顾菡菡是真的很佩服编剧,能写出这种诙谐和暖虐齐聚的剧本来。至于人物设定她也喜欢,云淡风轻的做灯师傅以及迷糊却很真挚的小丫头,直接就戳中她的萌点了啊。
  她现在看的就是师父和徒弟的日常对话。
  这个徒弟是个嗜好美食的,不,在剧本里,她的胃口可以比肩饕餮。
  “师父,我饿。”小丫头揪着师父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衣食父母。
  师摸摸她的狗头:“过午不食。”然后继续做他的灯笼花样。
  “师父,如果你不给我吃食,我就离家出走!”小丫头原以为师父会说“你别走,我给你重新做一份”。
  然后,她可敬可爱的师父大人说:“哦。”
  就因为这句“哦”,顾菡菡展开了笑颜。她想到了薄斯年。
  说起来,这个做灯师傅的性格还和薄斯年挺像,淡漠到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固执地坚守着世间所谓的道义。
  剧本的后来,就揭晓了师父的真实身份——楚国谋臣。
  他虽是个谋臣,却被昏庸的君主派遣去战场打仗,不出所料战败,成为姜国俘虏。姜国君主很看重他的才华,并没有对待普通俘虏一样把他囚禁起来,而是给他最好的待遇,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却不领情,怎么也不肯低头为姜国效力。姜国君主惜才,并没有痛下杀手,把他扔到这个小镇来让他做一个最普通的做灯师傅,体会姜国的风土人情。
  这性格……导演也真是没眼力见的,竟然让宁非离来演,这种角色简直就是为了薄斯年量身定做的嘛。可惜啊,她们家萌萌哒的汤圆是一个导演,而不是一个演员。
  顾菡菡努努嘴接受了现实。
  **
  她这病好的也快,休息了一天,整个人的状态也好了许多。
  第一天试镜,他们几个演员要先试穿一下剧组给角色准备的服装,再把头型搞一搞,看看符不符合剧本里的形象。这个试镜算是简单的,也不用像她之前拍《程青》一样,还有竞争对手,要使出十八般武艺迎接试镜。像这种基本上角色已经定好的片子,她只要穿得不太难看,不把娇俏可人的小丫头穿成芙蓉姐姐就可以了。
  顾菡菡拿到手的是一身青花白底的罗裙,外头还搭配着一件镶着小花边的马褂,朴素却不单调,娇俏却不过分。化妆师帮她戴上丸子头的假发,在化了一个清新的小淡妆。不得不说,顾菡菡本身的长相,是很适合这套装扮的,灵动俏皮,眼睛大大的,很有观众缘。
  化妆师也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她一边帮顾菡菡画眉毛,一边和她聊天:“你是第一次拍古装戏吧,你的古装扮相很好看啊。你以后可以多试试古装片。”
  顾菡菡笑着点头,只有她心里知道,她这绝对不是第一次拍古装戏了。陈惜灵是拍《古墓传奇》这部仙侠片火起来的,一度成为各大古装戏的必备女主角。顾菡菡作为陈惜灵的替身,古装戏自然不在话下。
  她出场,惊艳了一拨人,季柏最是不可思议,他没想到顾菡菡的古装扮相还真是不错。那张小脸粉粉嫩嫩的,看着就想掐一下、咬一口。
  导演严子重还亲自走到顾菡菡身边竖起大拇指,连夸了两句不错。
  顾菡菡原先倒没觉得有什么,听那么多人一夸,得意劲儿就起来了。她找了个角落,偷偷摸摸拍了张自拍照传给薄斯年。
  还备注了一句:“怎么样?”这是要讨糖吃的节奏。
  薄斯年不负众望,秒回:“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这是薄导罕见地说情话。
  “切。”顾菡菡表面不领薄斯年这虚伪的糖,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突然间,抽气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顾菡菡抬眼望去,这才知道周围的人都是怎么了。
  宁非离。
  远处的男子一袭白衣,手扶着古筝,衣袂翻飞,宛如谪仙。他的五官的确男女莫辨,但是此刻的他,没人会怀疑他的性别。宁非离换上白衣,不再是妖冶的东方不败,而是芝兰玉树的张茧。
  云晴的师傅张茧。
  不过……顾菡菡撇了撇嘴,宁非离扮演的是做灯师傅,又不是琴师,抱着琴这是做什么?果然还是装了吧。她先入为主,觉得薄斯年更适合扮演张茧,所以即使宁非离的装扮多么得人心,她也不会觉得有比薄斯年更好的人选。
  于是,特别护短的顾菡菡就又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觉得你很适合演我现在拍的这部戏的男主角。”
  滴滴。短信回复。
  “你是女主角?”
  “嗯。”
  “那我求之不得。”你是女主角,所以他对男主角这个称呼求之不得。
  ……顾菡菡脸红了。她没有因为宁非离的出场而脸红,也没有因为所有人对她古装扮相的赞美而脸红,却因为薄斯年的一句短信而脸红了。
  实在是今天的薄斯年太不像薄斯年了。
  顾菡菡用袖子擦了擦脸颊,想要擦去她难堪的羞涩,一照镜子,却发现更红了……
  她深吸气,继续发送:“你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我问恩师怎么留得住女孩子的心,恩师告诉我要懂得说情话。”
  收到这一条信息,顾菡菡差点笑出声来,碍着旁边有季柏在,她才不敢放肆地笑。
  不过即便她忍得很辛苦,还是被善于观察的季柏发现了端倪,瞅着顾菡菡的眼神活活像是要去抓奸似的。
  **
  顾菡菡以为宁非离扶着个古筝是来装的,是来好看的,但其实不是。宁非离从小就学古筝,对于古筝的运用算是如火纯青,普通人听他弹筝,就剩下乖乖享受的份儿,只有那些数一数二的大家才会吹毛求疵。
  正巧,这古筝在这部戏里也会派上用场,当然不是男主角弹筝,而是作为女配角的楚国公主弹筝。宁非离在道具间里看到了这古筝,就想要来众人面前显显眼。
  他盘腿而坐,黑发垂地。低眉,睫毛犹如翩跹的蝴蝶。抚筝,琴声仿佛高山流水,跌宕起伏。
  又是络绎不绝地吸气声。宁非离出尽了风头。
  顾菡菡和这个宁非离无冤无仇,也没什么过节。偏就两点,就给他定了死罪。一,秦承泽的好友,爱屋及乌,反过来就是恨乌及乌。二,太爱装腔作势,卖弄才华。
  说她嫉妒也好,小人也罢,顾菡菡就是看不惯行事特别张扬高调的人。她认为真正有才华的人,必然如一口古井,深不见底,而不是像宁非离这样急不可耐。
  不过顾菡菡也得承认,这宁非离的确弹奏的很好。她一个音痴听着也觉得享受了,能不好吗?
  顾菡菡有些不服气,继续发短信给薄斯年。
  “你会弹古筝吗?”
  “古筝?我不会”
  “…………”
  “但是我会弹钢琴。”而且还弹给你听过。只是也许你忘记了。
  顾菡菡一听薄斯年会弹钢琴,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他宁非离会古筝,古筝那么娘气的东西,也就适合宁非离了。而他们家汤圆可是会钢琴的,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一旁的季柏无意间瞥到不停傻笑的顾菡菡,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以为的沉着淡定、成熟稳重的顾菡菡呢?!怎么变成眼前这个一脸白痴向的傻孩子了?
  只能说,恋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它能让一个木头学着说情话,也能让一个重生女彻底忘了她是怎么死的。
  这边,顾菡菡不亦乐乎地发短信,那边宁非离还在展示着他的高超琴技。
  忽然间,一个突兀的女声闯出这段和谐中。
  “你弹的是凤求凰?可惜啊,毫无感情,空洞虚无。”
  琴声戛然而止。
  ☆、第36章 试镜
  这是一个真正的美人,穿着淡青色的日常长裙,脸色嫩白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身材稍显扁平,鸦羽般的黑发垂至腰后,走起路来犹如步步生莲。
  女孩秀眉舒缓,神情淡漠,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感。
  有一瞬间,顾菡菡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实在是……这姑娘的气质实在太不像现代人了。虽说这四周的演员穿的都是古装,可只要剧组还未正式开机,每个人举手投足还是现代感十足——玩手机的、拍照的、举着矿泉水猛灌进胃里的比比皆是。而这个黑直长妹子,从出场的那句“毫无感情,一片虚无”到现在斜睨着宁非离打量的神情,都让人恍如已身在在戏中。
  宁非离很不爽。他好不容易小秀了一把琴技,就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经病给打断了。还“毫无感情、一片虚无”,她以为她在念台词啊。
  宁非离家世显赫,后台也硬,从出道以来就是众星拱月,就没碰过钉子的。今天倒好,秀了这么久的琴技,却被一个小人物当众说不好,这让他的脸皮往哪里搁?
  他还真是没绷住脸上的表情,眼瞳似是焠着火,咬咬牙轻声道:“youcan,youup.”你行,你上。他也不敢摘偶像包袱,这句话的音量仅在两人能听得清的范围之内。
  黑直长眨了眨吧眼睛,像是没听懂宁非离的意思,颇有些头疼地轻舞衣袖:“小美人,我四级还没过呢,求解释。”
  这下宁非离无语了,这是四级没有过的问题吗?这句话不应该全中国人都听得懂吗?不过宁非离倒也没抓住这个梗狠狠不放,他就是想让这个小妮子在众人出个丑。
  “意思就是你说我弹得没感情,弹得空洞,那我就请你来演奏一曲,让我们来听听什么叫做有感情。”最后那几个字,就像是卡在喉咙里吐出来的一样,一字一句都带着挑衅。
  宁非离思忖着现代人大多都不会去学古琴这种乐器,学了也就当是乐趣略懂皮毛,肯定没有他这样如数家珍。那么此时把这难题抛给这小妮子,该丢脸的就不是他宁非离了。到时候大家就会想,你说人家弹得不好,可你自己弹得却是狗屁不通,这种打脸他宁非离是最喜欢的了。
  令宁非离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接下了他的挑衅,反而好像很胸有成足的样子。
  黑直长从宁非离原先坐着的地方盘腿而坐,面前就是刚刚用来演奏过的古琴。
  她微微抬眉,刹那间,眼瞳流光溢彩,却是在对宁非离笑:“嗯,我就再弹一次凤求凰送给你。”
  继而,低头,抚琴。
  宁非离的脸颊隐隐发烫,凤求凰其实是古代用来求爱的一首名曲。对方说再弹一次送给他……送给他……送给他……他莫名其妙觉得好羞耻。
  黑直长第一个音落下,他就大感不妙。
  她不止弹奏,还开腔唱起了这首乐曲。歌喉婉转动听,却又不失磅礴之气。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整个片场都静了。顾菡菡先反应过来,带头轻轻击掌,眼里带着笑意。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鼓起掌来,掌声轰动全场。
  连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季柏也情不自禁地称赞说:“惊为天人。”
  如果说作为音痴的顾菡菡,第一次听宁非离弹奏的时候听到的是好听,那么第二次听那个女孩演奏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大气两个字。前者是技巧上的琢磨,使得整个曲子略显干涩,后者仿佛人琴合一,一切处理都十分自然妥帖,孰高孰低,太过明显。
  这种情况下,尴尬的就是宁非离了。是他挑的衅,也是他最先卖弄才艺,现在却是技不如人。
  好在对方并没有和他多做计较,弹完以后还一脸期待地注视着宁非离,像是要得到他的表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