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正月初三,安县城临街的各家商户都关门上锁的,对于八十年代上班的人来说,短暂的三天春节假期是走亲访友最好的时间。
  呼呼刮着的北风中,街道上人影稀少。
  陶姜将摩托车停在机械厂门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他刚和大哥大嫂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顿,这正月里父母帮着哥嫂拉偏驾让人心寒,一气之下摔门而出,骑着摩托在县城里兜了两圈,心中的郁气才稍微消散。
  厂大门边的传达室里冒出个头,是值班的张大爷:“陶家二小子,你回来了,刚还有人找你呢!”
  陶姜一脸莫名,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呢?
  彼时他骑车兜风,也想着找人倾诉内心的苦闷,可脑海里晃了一圈人名,都没找到合适的。他心里门清,自己看似交友广泛,但多是酒肉朋友,真正能放心结交的少之又少。
  “大爷,你是看我一个人在这晃悠,逗我吧!这大过年的谁会来找我。”
  值班大爷一本正经地拿出了访客记录,指着一行字道:“我可不像你们这种小年青一样成天嬉皮笑脸的,你自己看吧,我可是登记了才放人进去的。”
  记录本上的人名,引得陶姜的眼神一缩,顺手将指间的烟掐灭,“还真是我哥们,大爷谢了!”
  这辈子陶姜真心敬佩的人不多,方远就算一个。大概是对自己永远不会成为的人有一种好奇,他费了些心思才和方远成为朋友。
  在陶姜眼里方远这个人有些近乎迂腐的傻气,贫穷在这个人身上所造成的嘲笑、压力、失败、缺憾、打击等各种磨难,就摧毁不了他心中的执拗。可能也是因为他的这个特质,才让陶姜感觉人生能有这样一个朋友,格外地弥足珍贵。
  即使两年多没见,陶姜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方远的身影。故友久别重逢,两人也是一番唏嘘,在各自的眼中彼此的改变巨大,但有些情谊却一直存在。
  因为之前的不愉快,陶姜不想将自己的朋友带回家中,受家人的闲气。这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适合叙旧的地方,陶姜就径直带着人去了不远的香烟店。
  陶姜和家里人的关系不算好,自从香烟店营业后,他常常守夜,店里日常的家伙什一应俱全,在正寒风瑟瑟的县城里,也算是个聊天叙旧的好去处。
  打开店门,陶姜忙招呼着方远进来,就一个人到库房里翻腾去了。
  方远这才有空仔细打量,好友在信中提及的香烟店。店面大约原是仓库的原故,面积不小,里径很深,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看店内的布置摆设错落有致,很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不像是陶姜这种大老爷们的手笔,透着股姑娘家的巧思。
  思及此处,方远心头一动,重回安县他是做了一些思想建设的,但对于尤晓莺,他仍然感触复杂,一惯坦荡的自己,甚至无法想象再次面对这个对于自己人生很重要的存在时的场景。
  诚然,尤晓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自己心动过的女孩。初次见到她,还是记忆里的盛夏,明明是风吹起了她额角的碎发,他却听见了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之后,他和她俩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从未因贫穷自卑的方远,面对女孩时却开始不安惶恐。果真,梦终有破灭的时候,在他们高中毕业这天,女孩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简直却又很残酷,因为他的家庭。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方远是恨她的,恨她的现实残忍,恨她的绝情果断。但在真正经历过现实的磨难打击后,他却不得不承认彼时尤晓莺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自己一直很努力拼博,但很多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对于一个农民的儿子,土地是他的根。而这个女孩,从小被父母娇惯长大的,他珍惜她的这份纯真,却也无法想象,有一天她和自己母亲一样下地干话,满手粗茧,皱纹过早地布满脸庞……
  渐渐地方远也开看了,谁家父母会舍得自己娇养女儿跟着他吃苦?正如尤晓莺所说的他们不适合,无关于心动,无关于爱情,只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门不当,户不对。
  如今,方远对尤晓莺虽然有抗拒,但却没有怨对,他甚至把女孩的拒绝化作自身前进的动力。他渴望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不仅是为了替自己争口气,也想向她证明现实改变不了一切。
  陶姜从库房里翻出了一瓶白酒和包落花生摆在柜台上:“店里就这么点东西,咱们就凑合着吃吧,改天我请你去饭店吃好的。
  方远也没客套:“这就不错了,我在学校的伙食可达不到标准。”只是简单的一句调侃,却道出了事实,随着家里的弟妹逐个升学,开销渐大,方远对自己极为严刻,可谓是一分钱掰作两半花,吃饭对于他只不过是为了维持日常体力的方式,那会有空钱花费在这些消遣上。
  几杯酒下肚,两人就聊起近况来,不过多是陶姜在说,方远只静静地听着,作为听众他无疑是合格的,言语不多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陶姜滔滔不绝地发泄内心的苦闷,倾诉自己的理想,渐渐似乎也意识到一直是自己在喝独角戏,没有给方远插话的机会。他尴尬地清清嗓子问道:“对了,方远你今天来找我除了叙旧,还有什么事吗?”
  方远将早已装备好的一百块钱递出去:“是朋友就把这钱收下,咱一码归一码,该给你的一分都不能少这是原则问题。”
  自从收到退回一百块的汇款单,方远就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朋友在他艰难时期能慷慨解囊,已经是人之义尽,现在他有能力偿还,就更不能让朋友吃亏,毕竟钱存在银行里两三年能得到不少的利息,这一百块钱也没多拿多少。
  “这钱收不收,也轮不到我说话呀!”陶姜无奈苦笑,“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指挥地团团转,让我到底听谁的。”
  方远剥花生的手一顿,目光如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锐利的眼神刺得有些醺醺然的陶姜一个激灵,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酒后失言,他在心底暗骂自己喝多了二两酒,就管不住嘴,什么话都能往外冒,这要被冯露知道了,自己以后可没好处过。
  说句真心话,陶姜可真弄不懂女人家的小心思,就像他不明白自己对冯露的明追暗恋,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他的那点心迹,冯露却无动于衷一样。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尤晓莺帮助方远时不留余力,却还要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对方远透露一星半点儿。
  在高中时期,陶姜自己清楚和方远的关系也就平常,只是相比方远和其它同学的淡漠强上些,两人真正成为挚友,还是在以自己的名义借钱给他救急,开始频繁书信来往以后。虽然是纸触笔尖的文字交流,但言浅情深,本来他自己不应该有什么秘密瞒着方远的。但是他也和尤晓莺和冯露保证过,自己不会透露给方远任何事情。
  一边是朋友的情谊,一边是自己的承诺,陶姜内心天人交战着。方远的目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外面天寒地冻的,陶姜的鼻翼却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可能是看出陶姜的犹豫纠结,方远以为是钱的来路不对,也不让他多为难,淡然笑道:“你告诉我,我该记谁的恩,就行了。”
  听方远说得轻巧,陶姜却倍感压力,这事情确实不好办,他也干不出把尤晓莺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的缺德事,他咬咬牙,还是想给方远提个醒。
  “其他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去大学报道那年,尤晓莺让我帮她把邮票卖掉了。”
  大家都是一点都透的明白人,陶姜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在方远的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尤晓莺收集邮票的爱好,方远还是印象深刻的。他一直记得十七岁的青涩的自己,送给自己喜欢女孩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一枚面值三分邮票,当时,女孩收到邮票小心翼翼地把那枚邮票放在一本厚厚的集邮册里,还笑靥如花的对他说,她集邮有十多年,她会把手里的邮册好好保存起来,作为传家宝传下去……
  初时的记忆有多甜蜜美好,每每回忆起来女孩在毕业那天分手时表现出的冷酷绝情,方远的心就揪着一阵阵的疼。他却无法想象被他认定现实的尤晓莺,会把自己从小到大收集的邮票卖掉,只为了凑钱给自己。他偶然间在学校图书馆看过一本关于集邮的书,里面提及的好几款邮票他在尤晓莺的集邮册里都见过,当时忆起这些只是一笑而过,现在回想起来却让人百感交集,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心里有股冲动,现在就冲去找尤晓莺问个清楚,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方远就把这个念头按耐了下去。他神情自若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后才扬声问道:“最近,我们班的同学都这么样了?”
  陶姜其实一直知道。方远和尤晓莺之间还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内情,不过方远自己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会好奇追问。
  最初,陶姜见方远听见尤晓莺的名字,就变了神情一变,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此时,见方远平静地转移了话题,他很是配合地岔开话题:“这几年大家都各散四方的,能联络上的同学越来越少了,我这当班长的就想着,要不什么时候把大家聚在一起,开个同学会什么的……”
  ☆、第27章 再遇
  放假上班的第一天,香烟店的生意出奇的好。
  尤晓莺独自忙活了一上午,迟迟不见陶姜的人影出现,大概是新年过得太热闹,他精力还没缓过来吧!这样的情况也常有,她也没有多在意。
  一空闲下来,尤晓莺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来,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不过她也抽空到店面外瞧了几次,也没发现有什么人呀!尤晓莺自嘲一笑,可能是整个新年自己都过得匆忙没休息好,才会恍惚间出现了错觉。
  街对面的书报摊,方远在那里一待就是一上午,他就在这个不算起眼的位置远远地观察着香烟店里尤晓莺的一举一动,书摊边这种耗费一上午看闲书的人不少,为了不显突兀他也随意的拿起一本小说装装样子。
  方远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昨天他和陶姜一起喝酒,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却刻意地劝酒下将陶姜灌醉,直接让人趴了桌子,他把人背着送回他家里,自己却在县城的大街上闲荡到半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徘徊在县城的机关大门外,深夜的大门上挂着把铁将军……
  他是知道尤晓莺家住在机关家属院里,但具体是那个单元那一户却不清楚,所以即使门大开着,他也不可能找到她家在哪。这些他都清楚,可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他绕着围墙寻了个位置翻墙了院子,在家属楼下站了一夜。
  天色刚蒙蒙亮,方远注意到四楼的某一户有人出了门,定睛一看那人是尤晓莺,她应该是到单位伙食团打早饭,他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住在一个大院里的人彼此都应该很是熟悉,但见尤晓莺和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热络地打招呼,或是驻足聊上一两句家常,方远却格外震惊!
  他曾在记忆里将尤晓莺勾勒了千百遍,她总是面带腼腆、浅浅一笑,并不是眼前这种长袖善舞,所见表现出开朗热情的性格。只是两年没见,除了样貌依旧如昔,尤晓莺的气质和神韵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没有一点迹象地,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诚然,人都是会变的,但方远对尤晓莺的变化好奇到了极点,短短两年是怎样的环境让她的神态举止和从前大不一样,他决定悄悄地观察一下尤晓莺的日常琐碎,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答案。
  可经过一个上午的留心观察,方远越来越心惊,眼前的尤晓莺和自己记忆中的女孩相去甚远。他尝试着叩问自己的内心:你真的了解过这个女孩吗?
  就如在高中毕业那天在学校的小树林里,他有些卑劣地去询问女孩是否能等自己,当时他是十拿九稳的认为,以女孩的性格一定会答应等他的,可事实是即使神态紧张、怯然,她还是出乎意料地果断拒绝了自己,甚至和自己提出了分手……
  在自己认为她势力现实的时候,她却突然将自己一直珍藏着的集邮册卖掉,帮自己家还债。以尤晓莺对邮票的熟悉和了解,她肯定比自己更清楚那本邮册里,每枚邮票的价值。方远止不住去想象,尤晓莺既然已经选择和自己分手了,当她做出这决定的时候,究竟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态?
  一直这样暗自揣测也不会得到答案,方远决定自己主动出击,当面去寻求真相。
  他放下拿了一上午的书,对书摊老板歉意地笑笑,穿过马路,径直迈进了香烟店。
  “尤晓莺,好久不见!”
  正蹲在货柜后整理物品的尤晓莺闻言一起身,就看见精气神都变化巨大的方远,她没想到还会见到这个在记忆里已经远去的少年,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她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尤晓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有些慌乱的扯起嘴角笑了笑道:“方远,好久不见!”
  打完招呼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话题,两人就站在那对视良久,店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尤晓莺局促地打破沉默,开口道:“你来、是要买烟的吗?”
  方远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抽烟!”
  方远一副落落大方和自己很熟络的姿态,让尤晓莺更尴尬了,她心里有些揣揣。说真的,她以为就自己当初对方远造成的伤害,以他的骄傲,这辈子即使他和自己陌路相逢,他也不会主动与自己打招呼。
  “那你是来找陶姜的吧?现在他人不在,应该下午回来。”尤晓莺开口又急又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下午来找他吧,要不你去他家吧,这个点他肯定是在家睡觉呐……”
  显然,方远被眼前尤晓莺手足无措的尤晓莺愉悦到了,她的耳尖红透了,那些萦绕在脑海间的生疏,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只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外壳,骨子里还是那个有些胆小羞怯的女孩!
  他定定的注视着尤晓莺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就、找、你!”
  ……
  一瞬间,尤晓莺屏住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方远他找自己,想要干什么?!
  她屏气凝神,听见方远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尤晓莺,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在县医院外科上班?”
  尤晓莺有些跟不上方远的节奏,反应不过来,只能下意识点头。
  方远的神色一缓,也没了那种让尤晓莺感到不安的强烈压抑感,语气放柔:“我妈最近身体不舒服,我就想送她到医院检查一下。记得你说过你哥哥读得是医科,毕业就近了县医院上班,我在县医院也没有认识的人,就想着麻烦你帮帮忙。”
  原来是这样,尤晓莺一下放松下来,找自己二哥帮忙看病的事她遇到的还真不少,一般家里有病人的总觉着在医院里有熟人会好办事些。特别是在二哥尤晓健当了县医院的副院长以后,尤父老家凡是沾亲带故、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就都喜欢来找他帮忙,说来也好笑,二哥明明是个外科医生,老家有人怀孕生小孩的也会找上门来,像类似的情况她一年下来会碰上十来起,那时父母年龄大了恋旧,老家的亲戚也不好拒之门外,一般都是她带着人去医院帮着上下张罗的,这医院里的道道她是门清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方远能想着找自己帮忙,这就证明他们俩之间发生的纠葛,他是放下了,还当自己是能帮得上忙的老同学、朋友,才能落落大方地找上门来,自己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毕竟这分手了,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人家拿得起、放得下,自己也不能含糊。尤晓莺爽快地答应:“你家有事能想着找上我,就是当我还是朋友,肯定是义不容辞的!”
  朋友,原来她是这样定位他们的关系的,方远黑眸里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符合:“对呀,我们是不仅一个班的老同学、还是朋友。”
  尤晓莺心思没放在继续说这些尴尬的事上,一下子就转移了重点,她很是热枕的和方远商量起方母看病的事:“县医院的好多医生要初五才正式上班,明天一早你就带伯母去医院,我在挂号处等你们……”
  尤晓莺有些习惯几乎是根深蒂固,凡是遇上了她不想聊的话题,平时话少的她就会开始滔滔不绝地试图转移重点,方远不仅了解,还很是配合。
  “这看病的事我不是很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也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今晚一定要休息好就对了,哦,还有晚上八点后就不要在吃东西喝水了……”其实就是简单的几条,出于紧张尤晓莺还是噼哩啪啦地说了一长串。
  直到方远出声才打断她:“等一下,你说的有些多我没记住,有纸笔吗?你说我写吧!”
  尤晓莺格外懊恼,她感到自己的举止有点失控,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闻言她连忙转过身去拿纸笔,准备递给方远,就有听他开口。
  “还是这样吧,你写出来肯定比我记,条理清楚些,还是你写的好。”
  尤晓莺有些泄气,大概是觉着自己对方远有亏欠,她面对他也拿不出和客人打交道时毫不退让的气势,像只提线木偶似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也不反驳,趴在柜台上低头专心的写着几点注意事项。
  真正近距离的接触,让方远更直观的了解现在的尤晓莺,她还是和原来那样的简单的一个人,即使给自己伪装上一身硬壳,也改变不了内在的柔软,你只要在气势上比她强势那么一点点,就会被人主导着左右人生的性格。
  方远的目光在尤晓莺身上细细打量,她正一笔一划像个小学生似的,神态认真地专注写着。他不禁莞尔,都说字如其人,她的字迹倒是一直没什么变化,永远是规规矩矩的看不出特色的正楷体。
  可她的人是不是也像字迹一样,这样写在纸面上的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字块般清楚明白?
  ☆、第28章 方母
  第二天清晨,方远陪着他母亲到了县医院,一看见方母的瞬间,尤晓莺心里就咯噔一声。
  虽然不是久病成良医,但尤晓莺还是见过不少病人的,方母一看就是长期操劳的模样,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白了大半,脸色蜡黄蜡黄的,走路时手还一直揉着上腹,面露痛苦,想必是十分难以忍受,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肠胃疾病。
  果然,等一番检查做下来,医生得出结论方母得的是胆结石,石头不算小,初步诊断为泥沙状的,但依方母现在的症状来看已经引起继发感染了,医生建议赶紧安排手术。
  方母一下就咋呼起来,在农村人眼里本来正月里上医院就不吉利,自己只是平常饱一顿的饥一顿,没什么大事,她心里嘀咕着儿女的小题大做,却拗不他们的坚持,才同意来县医院看看,也就走个过场,一听说自己的胆囊里长了石头,还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立马嚷嚷着要出院,要不是方远拉着早拔腿走人了。
  方远也没料想到是这种情况,他以为母亲只是积劳成疾造成的普通肠胃病,不过除了初时的惊讶,他很快就镇定好情绪,仔细询问起医生手术的必要性和风险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