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按照郑淼原来的习惯,喝了酒脑袋沉,就得睡。
  可是今天不成了,一来心里大概蛮委屈的,以前喝酒是寻欢,今天是应付,跟卖身似地被逼着喝,听人在旁边叫好,胃里一阵阵地往上返;二来,他脑袋里有根筋搭错了,一会儿晃过梁春雨这段日子工作的画面,一会儿又想起徐风给自己偷换白水,酒精好像烧到脑袋里,热烫的灼烧感,熬得他眼睛都红了。
  梁春雨开车拉郑淼回家,红了眼的郑淼望着街上的行道树,望着望着,红眼睛又瞥到梁春雨身上。
  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抢,觉得晚了;不抢,控制不得,隐隐又是不甘心。
  冲天的醉意混着自怨自艾,直往小腹下冲,喝下去的酒起作用了,火烧火燎的,他醉醺醺喊了一句:“小春,找个厕所,憋不住了。”
  大半夜,都已经上路了,梁春雨上哪给他找厕所?
  郑淼是喝得不少,这会儿一刻也憋不住了,就跟散了魂似地连声“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梁春雨被他催得心焦,车头一拐开去加油站。
  郑淼摇摇晃晃的下了车,差点趴在地上。
  梁春雨给他扶到厕所,郑淼摸着墙根脚上内八字打瓢拐进去了。
  他真是半人半仙的状态,上了厕所也不晓得冲,遥遥晃晃就要出来。
  梁春雨提醒一句:“洗手。”
  郑淼“奥”了一声,恍然大悟,摸着厕所水管上下找水龙头。
  “在外边。”梁春雨又提醒。
  郑淼内八字又拐出来了,梁春雨打开水龙头,郑淼询声过来,手一伸,摸到梁春雨一截腕子。
  梁春雨把手挪开了,他又追过去将她手也摁在水下,哼哼哈哈:“小春,一起洗洗吧。”
  这人现在跟走火入魔没两样,梁春雨把手抽出来在一旁等他。
  他洗好了,手甩了甩,想吸烟来着,手伸去口袋掏香烟。
  摸出来一个打火机,大拇指摁来摁去想打火。
  这是加油站,梁春雨哪能就让他这么闹事,抽走了打火机,顺道放进他上衣口袋,扶着郑淼上车。
  郑淼也是,黏黏糊糊地,挂到了梁春雨胳膊上,梁春雨打开后车门,费力想把他塞进去,郑淼摇头晃脑的,横竖就是不肯进去,胳膊挂在梁春雨脖子上,费力睁开眼,囔囔:“小春……。”
  梁春雨应一声,跟他说:“头低一下。”
  郑淼也不知听没听懂,瞪眼醉醺醺地看了梁春雨一会儿,慢慢的,点点头,真把脖子缩起来了。
  梁春雨一秒不耽搁,将他摁进后座,关上车门。
  郑淼进去了也不安分,醉眼朦胧的。过隧道时一排led的灯带悬在圆顶,只有他们这一辆车,明暗交替,光线不正常,气氛也不正常,像一条现实里永远走不尽的路。
  郑淼忽然一激灵,朦胧间挣出了几分清醒,花非花雾非雾,他这样看过去,好像什么也不存在,狭窄又旖旎的空间里,只剩自己和梁春雨两个。
  此前他们无数次经过这个隧道,只不过,好像每一次,他醉意朦胧地躺在后边,她专心致志地开车,谁都不言,不语,不甚在意。
  ****
  初雪的时候 ,郑淼的杰出青年企业家奖杯终于颁发下来了。
  黑幕不黑幕的,郑淼捧着奖杯热泪盈眶感慨万千,倒不像装的。
  来年一月份元旦放假,徐风和梁春雨去了a市的森林公园看雾凇。
  第51章 雾凇
  梁春雨带了个单反去,这相机还是以前家里有钱的时候买的。
  家里破产, 物件的家底还在, 她妈妈把大件不能搬的数码产品都卖掉,像这种小件的, 吕素说,买的时候万把块, 哪有转个手就只能卖两千的道理?不如留着自己用。
  这娘俩那时候也是心态好, 赤脚的不怕穿鞋, 总归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何必把家里搞得一穷二白真跟个倾家荡产似的。
  人在底层的时候,想往上爬;在高处的时候, 又怕摔下来,谁都过得不安稳,但要是浮沉生死都经历个遍, 看透了, 反而不怕了,舍得一身剐,谁也不怵。
  何佳橙说梁春雨狂,其实也有点道理,这是思想上的强大, 已经有点佛性了, 不需要任何人来同情, 同情了也没用, 不是她想要的。
  她跟吕素去过不老少地方旅游, 从南到北,云南束河镇到俄木塘再到平遥古城。
  云蒸霞蔚长河落日是自然;亭台楼阁古迹颓城是人文,老祖宗的东西未必样样好,但是你看过去,一一分辨,眼界开阔,人格自然谦卑。
  吕素是个浪漫的人,否则不会嫁给梁春雨的爸爸,至于梁春雨是不是个浪漫有诗意的人,这一点见仁见智。
  不过,她这样的人,如果得遇良人,自然两心欢喜,遇不上,或者对方发生质变,那各种痛苦,她也得受着,谁让她“佛”性呢。
  a市的森林公园,千里冰封,两岸雪柳琼花,天华仙姿独一份。
  银装素裹,黑的枝干丫杈扎进雪里,上面挨着千朵万朵皎白梨花,像一团浓厚晶莹的白云,分出丝丝缕缕绦线,芃芃盛展,苒苒垂条。
  前后两排树上的雾凇相连,换个角度看,潮起一般翻涌,停滞在泻落的一帧。
  梁春雨站在一颗树挂下拍照,走得有些热了,她把帽子脱下来塞在羽绒服口袋里。
  那棵树的树冠像炸开的灯花,横向两边延展好几米。
  梁春雨走近一点,旁边成群的游客,小孩子在周边围跑嬉闹。
  相机上的□□似乎不好用了,她随意拨了下先拍一张,雪地反射光太多,加了偏振镜,又试着把光圈往回调。
  正低头抬头地试拍,也不知是风力还是人为,哗啦啦一阵密集的冰凇接连砸下。
  树下的梁春雨措手不及,淋个满头满脸 。
  软凇本就结构松散,牵一发动全身,枝桠簌簌摇动,一落就没个完。
  徐风闻声往她那边一瞧,瞪眼“唔”了一声,面色一松,边笑边跑进去,拉着她跑出树下。
  头上肩上衣服上全是毛茸茸的冰花,梁春雨尤其。
  徐风大手在她头发上来回蹭,拍掉她面颊和头发上的冰雪,有的已经融化,徐风拿了张纸巾,垂眸擦拭:“凉不凉?”
  “还好。”
  徐风听她这样回答,也没抬头,手移到她的脖颈处一探,全湿的,他轻笑了一声,低声点头重复:“还好。你就会说这一句。”
  她羽绒服里面穿了一件小高领,最上面干的,但是靠近锁骨部分,落近脖子里的雪一融,湿了。
  徐风脱下手套,将她的小高领往下折,弯腰,手探进去擦,梁春雨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滑进来,来回在锁骨一片擦拭。
  梁春雨低头去接:“我来吧。”
  她下巴一往下,徐风就腾出一只手,大拇指顶着她下颚将她下巴往上顶,他另一只手还在她衣领里:“你别动啊,一动我更看不见了。”
  梁春雨下巴被他变相掐住,想动,于是晃了一下头,没甩脱。
  徐风头还没抬起来,在她胸前嗤嗤地笑了两声,顶住她下颚的拇指往上掐了掐,松手了。
  梁春雨给徐风拍了几张照片,徐风截了个路人大叔,手机递过去,让对方帮他们照一张远景。
  广袤的雪地,霜淞银绦,身后千缕万缕绽开的奇景,头顶碧蓝的天,相抚相依相偎,银河九天,俱在此间。
  路人大叔举着手机后退,手机里男女俱是黑色的衣裤短靴,女人手上托了一个镜头,男人低头跟她说话,过一会人,她摇摇头,男人作势要拉她,她往旁边一让,被揪回来,倒是笑了下。
  他们身后的那棵树挂,从最底下的主干开始往上两米不到,分出两跟粗壮的枝桠,笔直往上,一直到层叠的树冠,左右及其对称,似是并蒂而长。
  路人大叔觉得温馨,连拍好几张,大部分都拍残了,实在是两人的动作太密集,拍下来定格就有点二百五。
  大叔也觉得过意不去,尴尬地笑了几声,掩饰性说了句“小伙子姑娘挺有夫妻相啊”就溜了。
  徐风一张张看下去,真是没有一张好的,这倒不是上镜与否的问题,而是这大叔抓拍得特别有技巧,两人的表情都是又乐又飘的。
  ***
  晚上回民宿居,梁春雨坐在沙发上鼓捣坏掉的光圈□□,过会儿觉得可以了,走到窗户边,镜头往下拍了几张照片。
  室内温度高,羽绒服进门的时候就脱了,剩下一件条纹的小高领,她双臂一举起,衣摆连着保暖内衣,随动作往上缩,露出一截细腰。
  徐风起先只是看了一眼,回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反应过来了。
  白,细,腰到胯,曲线回转。
  啧啧。
  梁春雨回头,见徐风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这边,目光对上她的,还有点坏地眨了眨眼。
  这灯光暧昧呀,男人歪着头,眉眼弯弯的,坏是不坏?
  梁春雨愣了会儿,在徐风促狭的目光里想明白原因了,再看过去,徐风还是那副神情,不放过她。
  她眼睛望向别处,顿了会儿,余光再瞥过去,触到对方目光,不自然了。
  单反放桌上,她绕过沙发要走,徐风“唰”地站起来,双臂一伸,从身后把她搂回来,对着她耳朵出气:“这回装不了了是不是?”
  一挣扎,腰间的衣服又缩上去了,小蛮腰盈盈一握呀。
  徐风算是把梁春雨这个人摸透了,坏得很呐,你想等她主动送上门?想等她突如其来给你投怀献爱?你想?想得美。
  徐风心想,我再温柔一点,她让我一辈子原地踏步也可能。
  这么一想,徐风的手已经握在她腰侧了,上下轻轻地抚,温软的手摸到哪里都是要害,真是有点孟浪。
  梁春雨觉得他的手根本不在腰侧,简直钻进皮肤,掐着器官,按一下,都要一个激灵。
  她微微喘气,手伸下去制止,徐风在她腰眼掐了下,梁春雨一抖,他随即缓和下来,指腹轻轻地揉搓抚摸。
  梁春雨听到他加重的呼吸,潮湿炽热地顶着耳膜,慌乱间回过头看他,他却还是笑的:“送上来了不是?”
  话音未落,他凑过去含住了她的嘴唇,碾磨挑逗,及尽温柔。
  他的手也是,沿着保暖衣的下摆探进去,上移。
  上等的思想,下等的欲望,叫人如何应对?
  关了太久的东西,只进不退,洪水猛兽,恍恍惚惚地逼迫人到在临界。
  梁春雨拦不住他了。
  她其实也知道,没什么好拦的,可是他从她嘴角吻到耳边,炽热又潮湿的呼吸顶住耳膜,纵情往下,她在惊慌之余,四肢百骸被淬磨过般失了力,筋骨血脉完全摊开了,未知的迷离水一样火一样要她埋没于此。
  徐风的手攀到一处,她再也忍不住,无声地开口,胸口剧烈的起伏。
  可她还在现实里,看见窗外民宿屋顶上的一片冰白,手指紧紧掐住身后徐风的大腿。
  她很清醒,清醒到极点,感受到他的手,又柔,又贪,又暖。
  徐风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卧室,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