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徐进看着纪寒川喝水,顾珩北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一个乖巧一个温柔,由衷感慨,你俩真好!
  顾珩北和纪寒川相视一笑。
  他还当然好。
  都是少年人,不会一直愁云惨雾,有了前进的方向,大家都活泼起来了。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徐进夸张地做出一个哭的表情。
  岂止回到解放前,咱还压根儿是回到娘胎里!李楚心大惯了,除了最初几天有点没缓过来,后来他就把天塌当被盖了。
  他倚着病床旁的柜子,就站在那儿一根根地薅香蕉,顾珩北在三元里买的进口香蕉,几十块钱一根,给人病号纪寒川专供的,他小爷倒是吃得滚瓜溜圆,一边没心没肺地说,老四搭了三十万,咱俩各搭了十万,顾学长最惨!
  顾珩北是明耀后的第二大股东,除了明耀就他赔最多了。
  顾珩北坐在纪寒川后面的一点位置,手臂往前搭着他的肩膀,笑道:没事,以后要是赚不回来,你还就把他卖身抵给我!
  玩笑话是说给徐进和李楚听的,纪寒川却握住他的手腕,点了点头:学长说得对。
  徐进和李楚哈哈笑起来,只有远远坐在沙发一角的纪宁生变了脸。
  不过咱还公司账上现在是一个子儿都没了,瑶瑶姐他还说工资不急,但是下周就要交房租物业和水电
  徐进发愁道,他还小麻雀公司怎么说也是五脏俱全,每月固定开销都要好几万。
  我那还有一点钱纪寒川说,等会我打公账上去,你让瑶瑶姐去交物业和水电。
  嚯!李楚叫道,你还有私房钱?我和老徐每个月都月光光的!
  纪寒川得意地说:我先前闲着没事接点小活儿,一直都有零花钱。
  靠!徐进和李楚非常纳闷,你天天跟我还泡在公司里,哪里来的时间接私活?
  纪寒川讨打地说:早上早起五分钟接活,晚上睡前挪个五分钟做活,就有钱了啊!你还不够聪明,又太懒,月光是自找的。
  徐进和李楚一个抄起屁股下的椅子,一个提着一大串香蕉,冲过来就想跟纪寒川拼命,顾珩北眼疾手快拦住一个,纪宁生也吓得冲了过来拉住另一个。
  徐进,李楚,我弟还在生病呢啊。纪宁生柔声劝道。
  顾珩北也说:两位大哥给我面子!先欠着欠着,等他病好了再打啊!
  纪寒川委屈地揪住顾珩北的衣角:病好了也不能打。
  顾珩北赶紧哄他:好好,不打不打!不许打啊!
  纪大哥偏心自己亲弟弟也就算了,学长怎么也偏心呢?徐进和李楚忿忿地丢下凶器。
  纪寒川在顾珩北身后探出脑袋,仗着有靠山嚣张无比:因为我比你还帅,还会赚零花钱啊!
  麻蛋!学长你让开,今天我俩要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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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散会后,徐进和李楚离开,纪宁生破天荒地让顾珩北陪他一块去药房给纪寒川拿药。
  两个人走出住院部大楼,顾珩北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他往楼上望去,纪寒川果然站在病房外的阳台上看着他们,眉眼里都是欣慰的笑,看到顾珩北抬头他还用力挥了挥手,高兴得跟个二傻似的。
  他竟然觉得我跟他哥哥相处得很好?顾珩北简直头疼,这小子的聪明是大智慧,傻起来也真是一根筋。
  说吧,拖我走这么长的路顾珩北和纪宁生一路走到了药房所在的门诊大楼,然后顾珩北往门前的柱子上一靠,开门见山,有什么事跟我说?
  纪宁生咬了咬嘴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顾珩北撩着眼皮:什么意思?
  没等纪宁生说话,他就嗤笑了起来,你不是要把这张卡砸我身上,让我离你弟弟远一点吧?
  纪宁生脸皮涨红,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憎恨。
  纪宁生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顾珩北和纪寒川的关系。
  这两个人哪怕在同个房间里不说一句话,光是眼神碰一碰,那奸情满满的热度都烧得纪宁生火急火燎,满肚子的心肝肺脾肾都焦灼一片。
  如果不是纪寒川一直病着,纪宁生早就爆发出来了。
  纪宁生用尽所有的方法阻止顾珩北和纪寒川单独相处,顾珩北知道他们之间早晚要摊牌,不过他没想到纪宁生会丢给他一张卡忒特么搞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纪宁生恼怒,但似乎顾忌到有求于顾珩北,很快又低下声音,他说,这里有三百万,你帮我给小川,就说就说是你的钱
  顾珩北明白了,明白了纪宁生的用意,也猜到这笔钱是哪里来的。
  你觉得你弟弟会要我的钱吗?顾珩北捏着那张卡在指尖转了下,自嘲地笑了,如果他肯要我的钱,我会拿不出这三百万吗?
  纪宁生困惑:那那他之前不是
  那是MiniWeb前景大好的时候我投资进来的,当时他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参与进来说不定能赚个盆满钵满,但是现在NorMou一无所有,只剩一屁股债,他觉得那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顾珩北把卡递还过去,语气淡漠的像是在说和他毫不相干的事,他不会用任人的钱,不管你的还是我的。
  可是,可是纪宁生急了,那么多钱他怎么还得出?
  你该相信他顾珩北目光没什么焦距地凝定在虚空里的某一点,他微微笑着,忍耐着舌尖上蔓延而出的一阵阵的苦意,我也舍不得他吃苦,但我相信他。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纪宁生平时对顾珩北很怵,但关系到纪寒川,他就不得不拿出为兄则刚的底气,顾少,我们就彼此摊牌了吧,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弟弟?
  顾珩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连话茬都没接,抬步就走。
  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你引起的!纪宁生激动地喊道,其他人不清楚,纪宁生可是不止一次见过索林这号人物,他从知道纪寒川那场变故是索林造成的就七猜八猜出了事情整个经过。
  顾少纪宁生走到顾珩北身后几近哀求道,你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男孩没有呢?你放过我弟弟吧,他年纪还小,他很单纯,他什么都不懂的。
  榕庄里比他漂亮的人多的是,我弟弟真的不适合跟你玩
  小川因为你到现在一身伤还没有好,辛辛苦苦创立的网站也没有了,求求你高抬贵手
  瞳孔中的视野蓦然急速转动,纪宁生只觉得脊背剧痛,整个人被顾珩北拎着衣领撞在了柱子上。
  顾珩北居高临下,因为逆着光,他的面容被阴影覆盖,只有一双眼睛像是雪水洗过的刀光,锋利得像是要透过纪宁生的视网膜刺入他的大脑里去。
  纪宁生特别讨厌顾珩北的眼光,平时总是淡淡的,自上而下,仿佛看透一切的睥睨倨傲,分分秒秒都在提醒他我知道你的一切秘密,而当顾珩北像此刻这样动怒的时候,那种眼光就更可怕,像被黑色熔岩包裹的火焰,轻易就能将他连灵魂都烧灼个对穿,连躲都躲不开。
  纪宁生顾珩北声音很低,竟是充满困惑,我真是好奇了,你跟纪寒川真是亲兄弟吗?
  纪宁生面部骨骼猛一抽搐,他紧紧咬着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
  顾珩北松开纪宁生,他的眼角滑过一抹晦暗莫测的光,还带着一点做下某种决定的狠意,他说: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弟弟听你的,我就放过他。
  纪宁生睁大了眼,有些发白的脸庞瞬间交错过好几种深沉复杂的神色,然后他向顾珩北确认:你说话算话?
  我说话算话,但是,如果他不听你的顾珩北眼睛蓦然一寒,雪亮笔直的视线射进纪宁生猝然紧缩的瞳孔里,你以后再敢在他面前编排我一句,就算你是纪寒川亲哥哥,我也不会再手软!
  纪宁生走进病房里时,纪寒川正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察觉到有人走近,他睁开眼:哥?
  他往纪宁生身后看了看,顾珩北呢?
  他有别的事去忙了纪宁生在躺椅旁的椅子上坐下,小川,哥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纪寒川轻轻咳了两声:你说
  纪宁生看到弟弟一脸病容的样子又开始心疼,但是想到顾珩北的话,他一咬牙:小川,哥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还没给我答案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跟顾珩北说,让他别再来找你了!
  纪寒川慢慢地坐起身,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很平静地反:我为什么要跟顾珩北说,让他别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纪宁生急切道,你现在被人害成这个样子,全都是他招来的!你还不明白吗?
  只要他继续缠着你,这些事情还会不停发生,他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哥纪寒川轻声打断他,顾珩北没有缠着我,这些麻烦也不是他带来的。
  你别想瞒我,我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你看出来什么了?
  纪宁生到了这份上也不藏了:顾珩北他喜欢男的,他缠着你是因为对你有企图!你自己也知道!
  纪寒川猝然抬眸,他先是震惊,继而有一刹那的窘迫,然后他的目光就沉了下来,那是既然被看破就豁出去的坦然。
  我在外面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们俩我就猜出来了,小川啊
  纪宁生红着眼眶,点破这件事,对他而言也如一把钝刀割肉,疼得他难以呼吸,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不敢相信,我又有多么心痛吗?
  纪寒川沉默下来,他坐在躺椅上,双肘搭在膝盖上,额角稍长的一侧刘海垂落,遮住了眼里所有抗拒的情绪。
  小川纪宁生蹲下去握住纪寒川的手,哥知道你不喜欢男的,是他缠着你,我也听说了,他对你一直都很殷勤,他有钱,有手段,你这么单纯,哪里是这种人的对手
  小川,你不能因为别人给你一点点小恩小惠,就把自己
  纪宁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掠过深晦如海的沉痛,他咬了咬舌尖,继续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咱们全家人,爷爷奶奶,大哥和苗苗,还有我,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是毁了前途,我们所有人都活不成了!
  门外,倚靠着墙壁的顾珩北重重闭上眼睛。
  字字诛心啊,纪宁生,我还是小看你了。
  一门之隔的两个空间静若把寂,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作锋利的一条条碎冰,切割进所有人的肺腑里。
  纪寒川就那么看着纪宁生,不言不语,未置一词,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却让纪宁生一点点的心惊肉跳起来。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小川,沉静疏离,面容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浅浅的冰霜,把他和纪宁生彻底隔绝了开来。
  小川纪宁生把纪寒川的手攥得把紧,两人指骨间发出咯咯的分错声,你说话,你告诉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珩北也竖起了耳朵。
  哥纪寒川抽出手,抵着嘴唇连咳了几声,这件事我原本就没想过瞒你,我很早就想把顾珩北介绍给你认识了。
  只是没想到你们后来会在这种情形下碰面,这导致你对他有很深的误会
  我对他没有误会!纪宁生烦躁地说,我好好一个弟弟根本就不是同性恋,我好好一个弟弟前途无量,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现在怎么样了?纪寒川脸上那面具似的沉静终于裂开一道缝隙,连眉眼都锐利了起来,你知道我在认识顾珩北之前是什么样吗?哥,既然要算账,那我给你算一笔清楚的。
  连日来纪宁生几乎无孔不入地给自己灌输这些对顾珩北充满了偏见的话,纪寒川终于忍无可忍了:假如我没有认识顾珩北,我到现在可能还在做校园清洁,每天上课,打工,独来独往,到了明年或者后年,可能会被老师选去做项目或者跟着哪个学长创业,也可能一路保研读博,然后被哪个大公司聘取,拿到百万年薪这就是我曾经规划过的,我的人生。
  纪宁生:那样不是很好!
  是啊,那样也算很好,在我们看来,就是最理想的一种生活了对不对?
  纪寒川十指贴合,比出一个窄塔的手势,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觉得整个世界就井口这么一点点大,然后觉得我拥有着这样一口井,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蛙。
  纪宁生的脸色涨红了下,又缓缓发青。
  纪寒川的目光凝定在虚空高处的某一点,微微笑起来:他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他让我知道我的天地只是这个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口小井,他让我知道原来我是一只
  纪寒川顿了顿,他知道纪宁生不知道什么叫鹓鶵,于是他跃过这两个字,直接说,我飞上去过,现在落下来了,但顾珩北并不是那个把我从天上打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