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我是你前夫啊[重生]_66
  曲洵的目光好似黯了黯,开口却十分平静:“寒汀是非分明,的确是我教得好。可他也没说过庄江就是我杀的吧?再说,我的这块石头已丢了许多年,你们都是知道的啊。”
  曲洵平时唯唯诺诺,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将曹相安逼得节节败退。曹相安大怒,口不择言地说道:“谁知道你的石头是不是真丢了?说不定你早为了这一天准备了!”
  他这话一出口,庭内众人神色各异,曲洵更是啼笑皆非:“大师兄,你不能为了急着给庄师侄报仇,就硬把罪名往我头上扣。我的猫眼石遗失那年,庄江出师了么?我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为了杀个孩子,我图什么?”
  本以为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可曲洵连番辩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不用旁人替他说一句话。曹相安心中明白曲洵的话有道理,可他实在不甘心。他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弟子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只是死了一头象蛛怎么可以?它充其量是个帮凶罢了!
  曹相安现在怒火正炽,似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连曾久锋也不敢劝他,更别说陆庄主了。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摩挲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猫眼石的曲洵忽然道:“让我试试吧——这块石头里似乎封了一魂,也不知是不是庄师侄。”
  毓秀山庄千年名门,自然不会出魂修,但是曲洵略通魂魄之道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他这话一出口,整个刑庭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在了他身上,曹相安霍然起身,颤声道:“……当真?”
  曲洵大概从未做过众人目光的焦点,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他垂下头,咬破右手食指,在地上画了个小巧精妙的阵法,又将猫眼石放在阵眼处。少顷,有股白雾袅袅升起,竟真缓缓凝成了一个人形。
  此人面目有些模糊,但是自己的徒弟,单凭身形也轻易认得出。曹相安的嘴唇颤了又颤,奋力捂住了一声哽咽;他情不自禁地探出一只手,想摸一摸这人影的头,被曲洵一把按住了手腕。
  曲洵叹了口气:“人鬼殊途,它受不住师兄的阳气。”
  曹相安讪讪缩回手,便听曲洵又道:“它现在还懵懂,需要一纸醒神符,还要以亲近之人的心头血为引。唔,我得避嫌,便请庄主画这张符,大师兄意下如何?”
  曹相安胡乱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磕破了自己的食指,眼巴巴地等着陆仰山画符。陆仰山哪敢怠慢,赶忙叫人拿了上好的黄纸和朱砂,迅速画好一张符,一并交到曲洵手中。
  曲洵接过符纸,细细看了一遍,终于点了点头。他拈着符咒额指尖燃起一束妖异的蓝火,登时将符咒烧作一缕轻烟,没入了庄江的魂魄。
  符融进魂体不一会儿,庄江的面目竟真的变得清晰了些。曹相安按捺不住,连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他……还能认出我吗?”
  曲洵摇了摇头,无奈道:“它在猫眼石里待了太久,现在还虚弱,再等两个时辰吧,怎么也要过了子时才好。打开窗户,让月光的阴气先养一养他的魂魄。”
  这两个时辰也许是曹相安一生中最漫长的两个时辰。他一息一息捱着,终于捱到了子时,庄江的魂魄已经依稀看得清五官了。魂魄的相貌与被象蛛挂在自己脸上的那张大不同,不再苍白诡异,却是个真正清俊的男子。
  可惜天不假年。
  曲洵终于道:“师兄,有什么话就问吧。他的神志撑不了多长时间,你拣要紧的说。”
  曹相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定了定神,颤声问道:“徒儿,究竟是谁害了你?”
  庄江的魂魄张了张嘴,似乎依旧无法发出声音。它茫然地环顾四周,留恋的目光缓缓流过周遭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庞,最后定格在高台之上。
  ——原本平静的魂魄忽然变得怒意沸腾,谁也来不及反应,它已化作一道残影,不顾一切地撞向了高高在上的曾久锋。
  ☆、第七十六章
  在场诸人哪个也没想到竟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连曾久锋自己都惊呆了。然而他再怎么手足无措,也断没有被一道残魂击中的道理。曾久锋甫一反应过来,腰间微微用力,瞬间连人带椅子滑出去一丈远,庄江登时扑了个空,魂体撞在柱子上散成一片烟,半晌才又缓缓凝成人形。
  那魂魄却似是对曾久锋生了执念, 一击不中后,便黏上了他。曾久锋既不能让它沾身,又顾忌曹相安不好伤了它, 竟给它逼得左支右绌。曾久锋何曾这样狼狈过,不过几个回合,他便烦躁地低喝一声,竟耐不住探出手, 要去拨开庄江。
  曾久锋绝不是存心;即便真要灭口,也绝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可是在曹相安眼里, 这姓曾的就是不怀好意。他的好徒儿死的那样惨,见了故人却还是怀着善意,怎么偏偏一见他就变了副模样?他激愤之下,难免偏颇, 此番一见曾久锋竟还敢还手,曹相安立刻怒喝一声,格开曾久锋的手犹不解气,帮着庄江与他战作一团。
  曾久锋先是一愣, 而后气得七窍生烟。他跟曹相安拆了几招,愈发没有罢休的意思,竟真动起手来。
  这两尊大佛打起来哪个敢拦?刑庭里顿时乱作一团,尊严扫地。褚寒汀没想到庄江这一颗小石子,竟真能激起毓秀山庄的千层浪。他抱着手臂退到墙角,好整以暇地看起热闹来。
  这出戏还真是挺好看。曹相安和曾久锋都是当世高手,拼命起来也不愿堕了风度,一招一式都漂亮;又兼两人俱是掌权多年,舌灿莲花,骂战起来更精彩。
  两人互不相让,看那架势竟是积怨已久了。
  曹相安眨眼间便和曾久锋拆了十余招,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然而一点没耽误他破口大骂:“我徒儿见谁都安安静静的,唯独看见你便失智发狂,若不是你与他的死脱不了干系,他怎会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冲撞你?”
  曾久锋寸步不让:“你徒儿失没失智我看不出,可我看你确是被它迷了心智!凭一块遗失了几十年的猫眼石便要疑心曲师兄,现在又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残魂撞了我一下,就要给我定罪!大师兄,你这哪是报仇?你分明就是在拉垫背的!”
  曹相安哪听得了旁人说他糊涂,登时勃然大怒:“颠倒黑白!我看你就是害他的凶手!”
  曾久锋便道:“神识附在引魂丝上都看不清凶手的脸,足见他到死也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怎么死了十三年倒一口咬定是我了?”
  两人吵了个不可开交,正主倒是被他们丢在一边,鬼脸上遍是茫然。曲洵叹了口气,默默地将庄江的魂魄又收回猫眼石里,递给陆仰山道:“庄主,等他们吵完了,把这个交给大师兄,让他找个时间替庄师侄超度了吧。”
  陆仰山深以为然:“他们两个关键时候还是不如你懂事。”
  然而他也只能说说,看着兀自战成一团的两人也拿不了什么主意,拦又不敢拦,只能让那两人尽把脸面撕碎了又甩在地上踩。直到又有两位长老闻讯赶来,才将傻站在刑庭里什么也帮不上的弟子们哄了出去。
  ……姑且算是亡羊补牢吧,反正人已实实在在地丢没了。
  褚寒汀最后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这场愈发激烈的骂战,有些遗憾地随着大队弟子出去了。
  那一日最后是如何收场的,褚寒汀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曲洵一直忙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终于回了芰荷苑。自那之后,曾久锋和曹相安就彻底撕破了脸,非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连同他们的门人弟子、至交好友都相看两厌。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天从头被炮灰到尾的曲洵。竟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群支持者。起因是有几个长老早看不惯曹相安和曾久锋独大,鼓动了曲洵一句“讨个说法”,被好事者听了去,竟然深得人心,掀起了轩然大波。
  整个毓秀山庄按倒葫芦起了瓢,一时间好不热闹。
  曲洵懦弱了一辈子,为自己辩护时能据理力争一回已是超常发挥,至于说法什么的,自然得过且过了。然而诸位看客可没他大度,三天两头就有人上芰荷苑来游说。冷清清的芰荷苑一时间变得门庭若市,几百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这一日才到晌午,曲洵送走了第七波客人,累得连房也不想回。褚寒汀被这些不速之客烦的连修行都静不下心,等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给大门落了锁。
  他见曲洵欲言又止,劝道:“这些人整日扰人清净,您既不愿见他们,不如放个消息,就说要闭关修行一段时间?”
  曲洵犹豫了一下,连连摇头:“选这关头闭关,可不是明摆着不愿见客么,这不好,不好。”
  褚寒汀耸耸肩,也不再多言。曲洵一贯都是这样软绵绵的一个人,与人为善过了头,连群好事者也不愿得罪。他暗自冷笑,这些人看不惯曾久锋横行霸道、曹相安独揽大权,自己却不敢开口说一个不字。他们只敢背地里借着别人的口,替自己宣泄一番,永远活在阴沟里。
  毓秀山庄的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江潋阳孤身上山,兴师问罪。
  宋东亭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挨着敲开曲洵和褚寒汀的房门,连声嚷道:“出事了出事了,师父、师兄,你们快去长老堂看一眼吧!我听说天机山掌门上了山来,不知要讨什么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