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老师,快过来啊老师!学生画好了!你快看,看完学生就可以下学了!”
  没想到她那么自信,还那么天真,居然以为自己一次性可以通过,闻人海棠不由更好奇了,即便摇着扇子走了下来,于嘴角边扯起一丝丝诡谲的笑意,款步走到了白司颜的桌面。
  低头,看见她跟前摊着一张妖娆灼华的红梅卧水图,枝干遒劲,略显苍老却十分有力,红梅花瓣妖艳如火,却又透着一种严寒之中所独有的傲然之姿,不见雪,却胜似有雪,将寒冬红梅那种不畏霜雪而迎风怒放的傲气和风骨显露无疑,给人以一种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
  而在梅花丛边,还用苍劲的狂草题了一首诗,诗意磅礴而字句激昂……诗与画,画与字,三者相得益彰,叠彩纷呈,可谓是上上之作!
  一眼下来,就连闻人海棠都露出了几分激赏的表情,而在赞赏之外,更多的也是惊异!
  没想到白司颜居然能画出这样的画作,实在是让他大开了一次眼界,打破了他之前对她所抱有的看法和印象。
  却不想,在默了一默,闻人海棠稍微整饬了一番心境,打算在鸡蛋里里挑骨头的时候,白司颜忽然“咦”了一下,发出了比他更诧异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白司颜随手一扬,毫不犹豫地拂开了面前的红梅图。
  “等等老师,不是这张……奇怪,我之前画的那幅画哪里去了?我记得明明就是摊在桌子上的啊,怎么睡了一觉就变成这个了……?”
  听到她说“睡了一觉”,闻人海棠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只睨着桃花眼看白司颜翻来覆去地在桌上桌下找。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白司颜一连翻了好几遍,找来找去也没能瞧见她之前画的那幅画,不由蹙起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问向独孤凤凛几人。
  “说,是不是你们把我画的画藏起来了?”
  独孤凤凛默默地侧开脸,装作视若无睹的样子,没有吭声。
  东倾夜转开头,顾左右而不语,端着听若未闻的架子,也没有任何回应。
  对上白司颜颇为犀利的视线,北辰元烈没来得及躲开,只能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否认道。
  “没有啊……我没有藏……”
  他们只是把画撕了而已,确实没有藏啊!
  “算了。”
  知道他们不会坦白,白司颜也没有坚持,反正对她来说那只是小菜一碟,她完全可以——
  “大不了我再画一幅好了……老师你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就会画好的。”
  听到这话,独孤凤凛三人顿时齐齐变了脸色,就连之前那个无意间看了眼她的大作的同窗,都忍不住跟着紧张了起来!
  闻人老师要是看到白司颜亲笔画的东西,一定会闪瞎狗眼的好吗?!
  别说东倾夜他们,就连同窗甲都有些看不下去,对白司颜如此不配合的行径十分之扼腕……她就不能安分一点吗?他们仨都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她只要乖乖站着不说话就行了啊,为什么还要再画一幅,还要再多此一举呢?!
  当然,白司颜是不会说,她打心眼儿就不承认东倾夜的那幅红梅图……因为就算他画得再好,闻人海棠肯定也能从里面挑出刺来。
  所以,她要做的……不是画出多么优秀的作品,而是让闻人海棠无话可说!
  见白司颜说着就要去拿笔,北辰元烈赶忙拦住了她。
  “阿言……不要!”
  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她下一秒就要横刀自刎了一样……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差不多了。
  闻人海棠也是一脸狐疑,半信半疑的表情。
  “很快就画好?有多快?”
  抖抖手拂开了北辰元烈的爪子,见他不肯松手,白司颜不由抬眸瞟了他一眼,威胁道。
  “松开……再不松手,我就画你脸上了。”
  看她这么坚持着要去送死,一万头牛都拉不出来,北辰元烈只好选择了放弃,哀叹了一声,将画笔递了过去,随即侧过了了脸颊,一派不忍直视的表情。
  拿过画笔,铺好宣纸,白司颜稍稍卷了卷袖子,笑着哼了一声,算是在回答闻人海棠刚才的问题。
  “你数十下,学生就可以画好了……怎么样,够快吧?”
  “数十下?”眯了眯眼睛,闻人海棠却是难得的很配合,还不等白司颜落笔,就开口飞快地念了起来,“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十个数字,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丝的停顿!
  然而,他快,白司颜下笔更快!
  就在闻人海棠收声的那一刹,白司颜也跟着笔锋一转,收了手。
  随即抬头,挑眉一笑,面带得意,目露挑衅。
  “画好了!”
  闻得此言,整个屋子的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落袋了她新完成的大作上,半秒后……在看清楚了那上面的笔墨,几乎每个人都露出一种名为……“惊为天人”的表情!
  并不是在感叹她画得有多好,而是惊叹白司颜这种赤果果的……从容赴死,英勇就义的精神!
  闻人海棠起先也是一惊,但毕竟是老师,所以并没有露出太过诧异的表情,甚至还十分认真地将白司颜的大作仔细端详了一遍,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细节,没有发现其奥妙所在。
  只是……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之后,就连闻人海棠也有些颓然了,不由抬眸转向白司颜,不耻下问地问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你画的……这是什么?”
  对此,白司颜却是胸有成竹,没有急着回答,只提起笔,又在那诺大一片空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地描了几个大字。
  把着团扇,轻轻地抵在下巴,闻人海棠半眯着眼睛,一字一字地将她的狗扒字念了一遍。
  “草、原、牧、羊、图……?”
  “没错!”
  甩手阁下毛笔,见到有些学生因为身高不够,没能看清楚她的大作,白司颜还特别贴心的将画纸拿了起来,吹干了墨水,尔后高高地举过头顶,转身向四周来回展示了一圈。
  “就是《草原牧羊图》!”
  闻言,闻人海棠不由扶额,再次开口问出了所有学生的心声。
  “可是……草呢?”
  弯着灿晶晶的眸子,白司颜笑得特别的爽朗!
  “被羊吃了啊!”
  “那……羊呢……?”
  “被狼吃了啊!”
  “那……狼呢……?”
  “被我吃了啊!”
  “那……”轻轻抽了两下嘴角,闻人海棠执着团扇,伸过去点了点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又是什么?”
  “吃完以后吐出来的骨头啊!”
  “……”
  那一瞬间,闻人海棠竟然觉得白司颜说得好有道理,一时半会儿竟是无言以对!
  “怎么样?”等了片刻,也不见闻人海棠有什么意见,白司颜忍不住催了一声,“学生可以走了没有?”
  静默了一阵,闻人海棠还是没有反应,估计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不堪入目的画作,有点被震惊到了。
  看他没反应,白司颜就当他是默认了,即便嘻嘻笑了一声,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推开同样呆若木鸡的北辰元烈,纵身跳了出去。
  “既然老师觉得没什么问题,那学生就先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白司颜跨出了门口,闻人海棠才恍然反应过来,立刻抬头喊住了她。
  “喂……不是……等等!百里司言!”
  白司颜却是故意装做没听见,身影一晃,衣摆一飘,就转身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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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
  没想到白司颜今天胆子这么肥,不仅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耍了他一道,还对他的话听而不闻,闻人海棠不禁微微变了脸色,捏紧了团扇的手柄,一甩袖子追了出去。
  看到他一追出去,屋子里的人先是一愣,继而噼里啪啦,齐刷刷地也跑到了门口,探出脑袋往外看。
  只是那两个人跑得太快,等他们追出去的时候,已经跑没了影子。
  回过头,独孤凤凛和北辰元烈三人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白司颜虽然也跟闻人海棠抬杠,但不至于当众忤逆他,因为天岐书院的训言里面有规定,违抗师长,不听从师尊的安排,按照情节的恶劣性都是会受到处罚的,最严重的还会被逐出书院。
  所以一般而言,就算白司颜心底下对闻人海棠再怎么不瞒,最多就是背地里扎个小人射飞镖戳银针,贴张纸条诅咒几句之类的……而不会将他的命令当成耳边风。
  哪怕闻人海棠提出再过分的要求,白司颜也是心一横,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认命地去忙活。
  而不会像刚才那样,完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不对……”
  凤眸微凛,独孤凤凛眸光轻烁,一甩袖子跟着跑了出去。
  “走!”
  北辰元烈微微变了脸色,紧跟着跨步迈出了门槛。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东倾夜没再犹豫,二话不说就追着奔出房间,匆匆忙忙朝着白司颜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剩下一屋子的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之前,就不见了那群人的身影……回头看着飘飘摇摇落在地上的那幅《草原牧羊图》,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揪心,一个个随之蹙起了眉心,却是没有那种摆脱了闻人海棠的狂喜,反而有些担心起一树梨花的处境来。
  从刚才她醉醺醺的进屋的时候,苗头就好像有些不太对,但是看她还像平常那样嘻嘻哈哈,他们也就没觉得什么,只当她是贪吃偷喝了厨房窖藏的陈年佳酿。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然而,担心归担心,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们还不敢跟闻人海棠作对,所以没有跟着追出去,毕竟……有另外那三人在,联起手来,闻人海棠也不见得能占了上风。
  这厢,众人正挂念着……那头,独孤凤凛和东倾夜他们一连追过了几个转交,却是没有找见白司颜的半片衣角,就连闻人海棠也不见人影,两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蓦地,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东倾夜顿时心头一喜,转身喊了一句。
  “阿言!”
  一抬眸,对上的却是司马重偃那张讨人厌的脸。
  “切……你怎么还在这里?”
  司马重偃匆忙赶上前来,眉头紧锁,酷冷的面庞上是同样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