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太子的晚宴一直到酉时才结束。
  与中午相比,整场晚宴格外地庄严,歌姬舞女们跳着舞,却是格外的冷清,毕竟有陛下坐镇,谁也不敢轻易放肆。
  除了恒亲王,他今日从开宴开始一直喝到了结束,灌了一身的酒气。
  出了乾清宫的门后,就被淑贵妃身侧的奴才给拦住了。
  承恩殿中忙成了一团。
  淑贵妃这段时日深养宫中气色好了不少,可看着倒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人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晚宴的时候就瞧见他不停地灌酒。”
  “估计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嬷嬷在一边劝道。
  淑贵妃叫人过来,是因为听到消息,晌午在东宫,安明珠与洛长安闹了起来。
  如今看着人昏迷不醒的样子,估计是半句话也问不出:“派人去跟陛下说一声,就说今晚上恒亲王留宿承恩殿。”
  陈珩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他抬手撑着眉心从床榻上起来,才刚有动静,外面的小宫女就听到了。
  “殿……殿下您醒了,奴婢去叫娘娘过来。”小宫女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陈珩单手掀开绯红色的帷帐从床榻上起身,往四周瞧了一圈,发现这是承恩宫的偏殿,也是他从小到大住的地方。
  宿醉之后一阵头疼,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淑贵妃刚走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他这副样子,往前走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她一边说:“让你昨日喝那么多……”
  一边赶紧让奴才们绞了帕子来,捧来刚熬好的解酒汤。
  “多谢母妃。”
  陈珩拿帕子擦了把脸,脑袋才算是清醒得多。奴才们一边伺候他洗漱,一边给他熨昨日的衣裳。
  他成年之后就很少住在宫中,这里暂且没有他的秋装。
  屏风后传来洗漱的水响,淑贵妃一边给他收拾着玉佩,一边道:“昨日你府中那位与安亲王的郡主闹起来了你可知道?”
  洗漱架前,陈珩拿着帕子的手就是一顿。
  摇了摇头:“为何?”洛长安并为与他多说。
  “皇后告诉我的。”冷笑一声,淑贵妃的面上已经冷了下来,昨日正好是太子生辰,东宫之中任何事都瞒不住有心人的眼睛。
  何况,那么多人面前,洛长安说的那句惊人的话。
  “ 你府中那位将手中的茶泼在了安亲王郡主的衣裳上。”淑贵妃倒是没添油加醋,查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水声渐渐地停住,陈珩洗漱完任由奴才们给他穿衣。
  听着里面细微的声响,淑贵妃接着道:“她不承认,与安明珠在太子的宴会上闹了起来,还说了一句本宫听着都觉得抬不起头的话。”
  “说的什么?”
  陈珩衣裳穿戴好,奴才们正跪在地上给穿靴,他挥手让人下去,自个儿穿起来。
  玉佩已经整理好,淑贵妃亲自拿着送到了里面,平淡的面上没有半点的偏私:“她说,孔雀羽她们恒亲王府多的是,改日让人给安亲王府拉一马车去。”
  陈珩那张脸上,眉心飞速的拧了拧。
  点到即止,淑贵妃也不便多说,只问:“母妃是想要问问你,你是真的要娶她做王妃不成?”
  陈珩这次没说话,那张脸上让人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但……他没有一口否定。
  淑贵妃失望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佩交给他,随口换了个话题:“这画是什么,昨日就见你拿着了。”托盘中装着的都是他的东西。
  她走上前,将那画给拿了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问:“母妃能看看吗?”
  陈珩开口阻止她却是已经打开了。
  “好漂亮的姑娘。”画上那女子拎着一盏灯走在雪地中,背后,是一大片的白雪红梅。淑贵妃低头瞧了一眼,目露惊叹:“这是哪家的姑娘?”
  无奈的叹了口气:“母妃。”他走上前,准备伸手去夺。
  手才刚碰到,却又见淑贵妃道:“这姑娘看着怎么这么眼熟……”那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母妃,你在说什么?”
  淑贵妃却是没理会他,眉心微微皱起。
  她拉着画卷,让身后的嬷嬷上前:“你瞧,像不像?”那嬷嬷走上前,仔细瞧了一眼,嘴巴渐渐地张大了。
  “这……”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陈珩抓不住头绪,却是又感觉面前那团迷雾渐渐地从他的眼前扒开。
  他要抓住了。
  “像,像谁……”
  沙哑的声音中仿若还带着昨日的酒气,那凸显的喉结急速地滚动了两下,再开口的声音几乎是撕扯起来。
  “像洛太妃……”
  “洛太妃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淑贵妃将手中的画像翻过去对着他,上面那女子身着丝绸的罩衣,下面一袭如意长裙,素色的斗篷上绣着绿鄂梅。
  巴掌大的脸上眉目精致好看,灵动又雅致。
  淑贵妃对着那张画像又看了看:“仔细一看,又不是同一个人,比起当年艳冠京城的洛太妃,好像还差了些什么……”
  “你拿……”洛太妃的画像做什么。
  抬起头,却见面对大军来袭都毫不改色的人,如今正单手撑在黑檀木的四喜桌上,神色似悲似喜。
  她还要仔细看,却见他一手遮住了脸。
  滚烫的掌心中泛起了水雾。
  陈珩闭上了眼睛,薄唇颤抖着吐出了几个字:“找……找到了……”
  第134章 诱饵 你不是洛长安
  福祥胡同四周是一片街市,又长又窄的街口一直通向市口最中心。一大早起来喧闹与叫卖声由远而近,市井之气泛着炊烟袅袅升起。
  晨曦的露水打在四合院的牌匾上,朱红色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嘎吱一声响,两侧的大门上的铜环反扣在门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
  玉箫披着斗篷站在门口,站在廊檐下往外张望了一眼。
  贺文轩昨晚一夜未归。
  他向来是个严苛守己的人,旁人不用说,他自个就将自己规划在了规矩里面。
  故而,哪怕是他如今成了新科探花郎,玉箫也一直未曾担心过。
  可昨晚,她等了一夜,贺文轩却是一夜未归。玉箫想到这里,咬了咬唇,漂亮的一张脸上开始泛起了忧愁。
  “夫人,您也无需过于担心。”
  新来的丫环扶着她的手,在她身侧劝慰道:“少爷定然是去了什么地方与人讨论诗文去了。”新科探花郎,又生得这样年轻俊朗。
  不知多少人暗地里惦记着,可偏偏却只对这位姑娘上心。
  小丫鬟看向玉箫的眼睛里一脸的艳羡:“少爷对夫人这样好,旁的地方是断然不会去的。”
  玉箫听到这里,漂亮的一张脸上难得的浮现出几分羞涩:“这是自然。”如今贺文轩要入朝为官,等日后入了内阁她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贺文轩这样一个人,忠厚诚恳,只要你跟了他如论如何他都会对你负责。
  之前在扬州的那些姐妹们,大概没人会想到她玉箫会有今日这样的造化。
  玉箫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激动。
  可看着门口空无一人的青石板到底还是担起了心:“怎么还不回来?”昨日贺文轩去了东宫给太子过生辰。
  这可是太子,日后的帝王,真正的天潢贵胄。
  玉箫如今想到这里还激动呢,她这辈子只怕连着皇宫的门都进不去。贺文轩出去的时候她就开始期待起来,准备好好听他说说东宫是何模样。
  可这左等右等,眼看着都要到中午了也没见人回来。
  清早的那份雾气已经散了,深秋的风哪怕是正午也带着一丝刺骨的寒,玉箫拢了拢披风,抱紧了手中的小手炉。
  “要不我出去找找吧。”她到底还是不放心。
  好在话音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一道声响:“夫人……”书童福贵扶着贺文轩走了进来,他生的瘦小,哪怕贺文轩再消瘦也是个成年的男子。
  一路拖着人过来,腰早就压弯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箫大惊,吓得一张脸都白了,连忙小跑着过去搀扶着贺文轩。刚靠近,便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酒气。
  倒在小厮身上的人眉眼都透着疲倦。
  “这是喝了多少啊。”玉箫半气半怒,帮着书童将人一路扶到了屋子里。
  躺在床榻上贺文轩才算是好得多,喂了些茶人才渐渐地醒。
  “怎么喝的这样多?” 玉箫有些好奇,贺文轩向来不是贪杯之人。她一边说,一边又将茶盏送上去,床榻上的人拧了拧眉心,撇过了脸。玉箫没想太过多,还当他这是喝多了。
  放下茶盏,递了张帕子上去。
  扭头问身后的书童:“浑身都是酒气,莫非是喝了一晚上不成?”书童看了眼自家少爷一眼,并未敢回答。
  可不?喝了一个晚上,整整一夜一杯一杯的往下灌,谁劝都无用,跟自己有仇一样。
  玉箫见小厮不说话,本三分起疑如今成了七分。扭头看过去,见她的帕子伸在半空中,贺文轩没拿。
  她笑着凑过去,想给人擦擦。
  手才刚靠近,贺文轩扭头却是再一次躲开了。玉箫这回的脸色彻底地变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脸的手足无措。
  刚要问话,贺文轩皱紧了眉心问:“今日有人来找我吗?”
  帕子捏在掌心中,成了紧紧的一团,玉箫低下头,漂亮的一张脸微微摇了摇,露出后面的一截雪白的颈脖。
  “无人找你。”她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软糯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