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她很想洗澡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刘田芳说的不好好坐月子之后会导致的后果,还有自家亲妈的信上写的女人在月子期间的禁忌,她又按捺住了自己,她还是不要不惜福了,别人想坐月子都没办法呢,她还在这里嫌弃。
  陈建军倒是知道后事有很多人说什么科学坐月子,一个月不透风不洗澡那是不正确的,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他这个门外汉还是不要瞎叨叨了,要是真的害许晓患上了什么月子病,那他就成罪人了。
  黎佳的事很快就确定了,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陈大山跟着一起去她家拜访了父母,然后回来就去领了证,黎佳带着行李从知青点搬进了陈家。
  她请假的时候,许晓也出月子了,正好销假回去上课。
  坐月子出来,许晓比之前的样子胖了一圈,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她月子坐的好,很有气色,村里早就传了,刘田芳是个好婆婆,对儿媳妇可好了,所以才有这么一副样子。
  黎佳羡慕归羡慕,却不是那种眼红的人,但是别人是,就有酸话说许晓不应该占了代课老师的位置,说她家里成分不好,怎么可以教书育人?
  刘田芳怼回去了,什么叫做成分不好?
  他们陈家往上数多少代都是贫农,根正红苗的不得了,以前儿媳妇娘家有点问题那也不大啊,她还有大哥在当兵呢,况且现在她嫁进陈家,孙子都生了,那就是他陈家的人,说她成分不对,那不就是说他们陈家成分不对吗?
  像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有,不会因为这个时代特殊就消失。
  许晓一开始也不是不难过的,提出抗议的人就是跟她一起来到这里的知青,曾经她们感情也好过,但现在已经成了仇人。
  黎佳劝她看开点,那就是疯狗在乱吠,不用放在心上,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要是真的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辞了这个代课老师的位子,才会伤了帮她谋划的人的心。
  这可是个抢手的活,这小小的陈家村,有学历的人还真不少,最起码别的村初中生都少见,但是这里高中生都有三个,初中生更多一点。许晓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就是因为她是那三个高中生之一。
  许晓明白,许晓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感伤归感伤,要她去辞掉这个位置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多轻松啊,上课还能兼顾着孩子,但要是辞掉了,那她就要下地,她没有下过地吗?不知道下地有多辛苦吗有机会离开土地谁还想要再回去种地?又不是脑子烧坏了。
  等到陈建军再一次回来,孩子已经过了满月了,他错过了孩子的满月宴,说是满月宴,就是自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简简单单。
  陈建军惋惜自己错过了,也只能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周岁的时候怎么也要赶上才行。
  现在孩子大些了,气候也好,他带着她们娘两一起去县城拍了三口人的小全家福,跟照相馆的人说要五份。
  他一份,家里一份,小团子的外公外婆,大舅、二舅一份,他们远,还没有看过小团子长什么样子,女儿女婿也在上面,一次性就可以见个全了。
  许晓还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带照片出来,自己丈夫也没有见过他岳父岳父、大舅哥二舅哥的样子呢。
  陈建军再一次向许晓承诺,要是有机会路过岳父岳母附近,一定过去看他们。
  大舅哥二舅哥那就不用想了,距离他十万八千里,会去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就岳父岳母的近一点,说远也不是很远,就隔壁省,但要说近也近不到哪里去,要开车一天多。
  许晓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抱着她的珍宝,身边站着她高大的保护神,爸,妈,大哥,二哥,我很幸运呢,遇到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过得很好。
  陈建军看她感性的眼眶都红了,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擦了擦眼里的泪,很快又松开了,这时候在公开场合搂搂抱抱那是会引来异样眼光的,要是不是什么正当关系的,那就说得上是流氓罪了,流氓罪可是要去吃牢饭的。
  她们妯娌两个的月份隔得比较近,没过多久,柳兰也生了,她是在家生的。
  陈建民问过她要不去县城上生吧,但是柳兰坚定的拒绝了,她问过婆婆去县城生孩子的花销,让她咂舌,那么多人不也是在家就这样生下来了吗?她身体又一向健壮,肯定没问题的。
  事情也确实一切顺利,她生下了一个女娃,比小团子要轻四两,粗粗看去,长得也是像爸爸比较多点,柳兰得知自己生了个女儿是失望的,有个儿子傍身跟有个女儿傍身那是不一样的,刘田芳亲自安慰她:“你别着急,我自己都是生了两个女儿,然后才带来了后面三个儿子,你这才第一胎,放宽心,是儿是女都是我的孙子。”
  有了婆婆这亲自现身说法,柳兰的心才放宽一些,她自己当然也是疼女儿的,怎么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她就怕婆婆不满意,大姐的情况就在那明明白白的摆着,但显然,她的运气比大姑姐要好的多,她的婆婆确实不错。
  二媳妇生产,刘田芳没有因为生的是女儿就亏待,也煮了一样数量的鸡蛋给她端过去,陈建军正好在家,给自家弟弟送去了两只鸡,两只鸽子,六条鱼,另外还有一罐麦乳精,这都是他这个做大哥的赞助的了,生孩子这可是去掉半条命的事,他这次有幸在旁边听了整场,叫得他的寒毛竖起,女人生孩子真的是太辛苦了,这点东西他这个做大伯的还是出的起的。
  陈建民很感动,这些东西,比如说那鸡和鸽子一只两三块,麦乳精贵一些,要十多块,钱另外说,这些东西不好买啊,也就是有价无市,你有钱并不代表一定就能买到。大哥的这份心他记下了,也没有故作推辞,只是狠狠的给了自家大哥一个拥抱。
  刘田芳也知道大儿子给的东西,毕竟这坐月子还是她在伺候呢,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她门亲,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兄弟情深,有帮有扶的,她这个当妈的高兴还来不及,到月底的时候,这个月儿子给的还是三十块,她心里就有点担心,看样子大儿子这个外快挺不错的,但会不会被发现啊。
  柳兰的娘家人来看到她的待遇,对陈家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他们知道陈家的条件比他们家好,但也没有想到现在好成这样了,这就是出了个工人的待遇吗?
  柳兰妈听着女儿说的各自鸡汤心里都咽了咽口水,不过这样,更要鼓励她不要气馁,以后再接再厉,反正还年轻,多生几个肯定能够生出儿子的,同时让她注意以后要跟他大哥那边打好关系,他大伯哥出门,不常在家,下面的弟弟又在上学,就她男人在家,以后要自觉点,重活累活别忘记帮衬。
  他男人作为他大伯哥的亲弟弟,有机会了肯定会拉扯一把,到时候能够一起去当工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女儿再生个儿子,到那时候,她的后半生就真的是有靠了。
  柳兰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对着许晓这个大嫂更和气了,她可是明白的很,自家大伯对着这个媳妇有多看重,她坐月子吃的喝的比她这要好得多,自己这是弟媳妇都这待遇了,亲媳妇那还用说啊。
  左思右想之后,陈建民给自家的女儿起了陈启欣,从了他大堂哥的启字,以后说出去,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兄妹。
  说是这样说,但其实重点是,他觉得很多字都很好,挑来挑去都选择困难症了,但要是跟着大哥挑选的字走,他只要烦恼一个字就可以了,那可是减小了一半的工作量!
  加上启这个字,也没有说一定是男孩用,他就照着起了。
  许晓也因为这次弟媳妇生产和她的关系突飞猛进,毕竟她是一个已经生产坐完月子的人了,也是一个新手妈妈,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交流。
  原本两个妯娌是处的淡淡的,有说有笑,但就是那种怎么说呢?不是一路人的感觉,有距离感,所以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但现在,真有了几分亲亲热热的样子,让刘田芳看得很欣慰,二儿子分出去了,但那也是一家人,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第35章
  赵玉英又拿出了照片, 就着昏暗的天色看着照片上的人:“老许啊, 这就是我们女婿呢,哎,看上去长得挺精神的,还不错。”
  “看上去这身板还行, 就不知道他的品性怎么样?”许昭敏左看右看, 恨不得看出花来。
  这就是娶了他闺女的小子。
  “女儿的信上说他对她很好,应该是吧, 你看女儿脸上的笑容, 挺舒心的,要是过得不好,笑不出这真心的模样。”
  “恩。”他惜字如金。
  “还有你看我外孙,这才满月没多久呢, 长得真好, 白白胖胖的,肯定花费了不少功夫。”这时候孩子大多面黄肌瘦的, 小孩子即使受到照顾也好不到哪里去,像这样的, 就是被养得顶顶好的那一种了。
  许昭敏看着这张照片,嘴上不说,也放下一份心, 男人了解男人, 照片上他那女婿看着他的妻、他的子的目光他很熟悉, 只要男人有心, 女儿就过得差不了。
  “现在呀,女儿这边可以放下一点心,就剩两个儿子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儿子那边怎么也是一身军装,还是很吃香的,只要他想找,不愁找不到媳妇,二儿子那边就苦得掉渣了,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一个大男人生活,肯定不会照顾自己。
  “儿女都是债。”放心一个,还有两个有得愁呢。
  赵玉英打开一个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信封,这是上次大儿子二儿子写的信看了又看,都是报喜不报忧,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
  他们就是不说,他们又想不到吗?不过是装着自己不知道。
  这样的世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
  陈建军把许晓抱在怀里。两个人的嘴唇相接,他的手从她的背部慢慢的往下滑,正撩到腰部的时候,“哇”的一声,躺在床上睡着的小团子醒了,嚎得震天响,陈建军心里升起了一股郁气,看着儿子的目光有点幽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次次都被他打断好事,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时机挑得那么好。
  许晓的脸色通红,一听到哭声立刻把陈建军推开,拍了他的手一下就去抱儿子了,陈建军长叹了一口气,难得他想通了,许晓也出了月子可以了,他回来难得享受福利,每次都被儿子打断,他一个正当年的小伙子容易吗?
  “团团怎么了?别哭,妈妈抱你了。”她轻声念着,把抱到了自己怀里,不过看他挪动的嘴唇,她心里有数了,撩开衣服,背对着陈建军喂奶。
  陈建军眨巴眨巴眼睛,干嘛要特意避开他?又不是没看过,不过看她那通红的耳垂,他也不好这时候去逗她,免得恼羞成怒就不好了,打开门:“我去压地基。”
  “嗯,好。”
  建新房子的事已经提上日程了,他给出的预算很高,所以陈老三和刘田芳也很高兴,按照儿子的说法,那是要建青砖大瓦房啊。
  虽然这砖瓦都不是那么好买,但是他们陈家在这一片说得上话,他大哥二哥也认识一些人脉,不是太大的问题,单子已经递上去了,钱也交了一半。
  为着这次要起房子,陈老三还跟他大哥二哥都借了钱,不借钱这房子怎么起得来呢?他大儿子上班也还不到一年。不借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他家哪来的那么多钱起砖瓦房?
  所以他不仅要借,还要大张旗鼓的借,等到房子开始了,还要跟堂兄弟借。
  宅基地也找陈大伯批下来了,就在他家后边的那块空地,紧挨着竹林,跟后院也紧靠着。
  只要闲着没事,陈建军就构思着这房子要怎么建,他还特意到他二伯大伯家去看了,参考别人家的房子什么格局。
  陈家村说起来还是比较不错的,像这种青砖大瓦房有好几户人家。那些真正穷的村,就只有茅草屋、泥砖房,根本就没有青砖的影子。
  他大伯是大队长,他二伯是拿着固定津贴的退伍军人,现在,他是工人,每个月拿工资,再借点钱,能够把房子建起来也不是说不过去。
  至于现在跟别人借别人是否愿意……大部分都是愿意的,因为有他在,只要有他在,每个月就有固定的工资,不怕他还不上,而且住了这么久,人品也心里有数,只要他家开口了,手里有的都不会握着不放。
  村里有人要起房子这是大事,批宅基地的时候这事就传出去了,那一段时间,路上见个人都跟陈老三和刘田芳竖大拇指,说他们享福的日子到了,养了个这么出息的儿子,以后还不是享福吗?
  陈老三和刘田芳自豪不必说,就连陈建强和陈向娟都骄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膛。
  许晓当然也收到了恭喜,有黎佳那种真诚的,也有酸言酸语的,她面对诚心的就笑着收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就自动忽略了。
  她高兴,才不跟这些人计较。
  陈建民和柳兰说心里没有不得劲那是假的,都是兄弟,但是这差别也太大了,但是也不会看不得人家好,早就说到到时候一定帮忙。
  现在也只是做着前期的准备工作而已,建房子没有人手可不行,一般就是要到农闲的时候,而这段时间一直到秋收结束之前没有所谓的农闲,所以真正开始起,那也得是在冬天了。
  ………………
  已经可以稳稳当当的坐着的胖娃娃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鲜艳的布老虎,颜色鲜红,正合了小孩子喜欢鲜明色彩的意,小团子爱不释手的抓在手里,一个不注意就放到嘴里磨牙。
  在他旁边,还不会坐只能躺着的女娃娃“嗯嗯啊啊”的叫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两只手抓着虚空,看那样自娱自乐也开心的很。
  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间,他们却不困,精神得很,刘田芳看他们玩的好,乖乖的自个玩自个的,趁着还有点时间才去上工,抓紧时间在旁边侧躺着眯一会儿,也让两个媳妇能够喘口气。
  但是匆匆的,大门被狠狠的推开,有人激动的叫了一声:“妈!”
  听到这声响,刘田芳被惊醒了,床上正好好的各玩各的两个娃娃也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刘田芳一骨碌坐起:“怎么了?”
  这声音是陈向红的声音。
  她拍了拍孙子孙女:“别哭,别哭,奶奶在,别哭啊。”
  然后她扭头冲外边喊:“怎么了?”
  陈向红推开房门,一把抱住她妈:“妈!妈!呜呜呜……”
  她哭泣着,撕心裂肺。
  刘田芳心就揪了起来:“别哭,你跟妈说,怎么了,你别哭啊,我听得心慌,有你娘家在呢。”
  陈向红又哭又笑,擦了擦眼泪,捂着自己的肚子:“妈!我怀上了,我怀上了!”
  她调理了也快一年了,因为她一直谨遵医嘱,然后在吃的喝的方面,她妈一直惦记着她,情况比那医生意料的要好,现在终于听到了好消息,怎能不让她喜极而泣。
  她一直吃着药没有动静,时间越久她承受的压力越大,再不成,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真的?!”刘田芳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轻轻的拍了下女儿的肩膀:“你哭什么,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这是好事,好事!”
  生女儿有什么的,怕就怕不能生,只要能生,女儿这年纪也不太大,迟早都能生出儿子的。
  “这是个好消息。”陈建军和陈老三就在后头,听到动静急匆匆的回来,就听到这好消息。
  “妈,我上次不是带回有麦乳精吗?你给大姐一罐。大姐,你好好养身体,那些重活累活叫姐夫去做,要是姐夫没空,你也不要自己去做,叫我们。”
  “是啊是啊,那些活你可不要太拼命了,好不容易怀上,知道吗?”刘田芳抹了把眼角,就怕女儿不懂事,辛苦干活,再把自己孩子弄掉。
  陈向红一边点头一边落泪。
  “我知道,我知道。”
  陈老三没有说话,但是陈建军注意到他背过身擦了擦眼角。
  这时候徐福也气喘吁吁的过来了,他们是一起去的,但是得知这好消息之后,他惊喜太大,一时消化不过来,在那发呆了好久,回过神来,媳妇人都不在了。
  他猜测是回了岳家这里,就跑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