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他安慰似的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扫了眼周围投过来的各色的目光,低下头轻声说:“这还有这么多人呢,想抱你回去慢慢抱,好不好?”
  怀里的人静默了片晌,终于轻轻动了动脑袋。
  她努力仰着头,将嘴巴对着他的耳边,低低念:“莫思源……”
  “嗯?”
  “有一些话,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但是一直是我的心里话,我想告诉你……”
  她的声音温温弱弱的,还有一点沙哑的翁气,话语却十分郑重:“这些年,我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你回来,我很高兴,你喜欢我,我更高兴……”
  “……”
  “我……也很爱你……”
  莫思源怔住了。
  浑身的血液忽然开始流动得缓慢,耳边那些火车的轰鸣与周围人们的谈笑声他恍惚全部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她这一句,我也很爱你。
  他不由自主地环紧了她,低头半埋进她的发里,闭上眼,“我也是。”
  ……
  我也是。
  因为爱你,所以。
  无论前路将有多么荆棘遍布,会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不会再害怕,也会勇敢去面对。
  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会与我携手在一起。
  ·
  第二天便是周一,桑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报告。
  大概是这一周让她的心玩儿得太野,回去的时候,桑暖竟平升起一种刚刚进入公司时的紧张。好在设计部上下似乎没有因为她这一周的消失而产生多大的影响,只有和她关系较好的几个同事见她归来,与她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然后也便纷纷回到了岗位工作。
  一直到了中午,桑暖敲响了总监办公室的门。
  d-king公司内部员工的长假申请,重新归来后都是需要部门总监签署销假单送去人事部报道的。见到她回来,景芷媗有过一刹的意外,却没多说什么。提笔给她签好了销假单。
  “你爷爷怎么样了?”
  将签好的销假单交给桑暖,景芷媗随口问。
  她爷爷?
  桑暖有点发愣,迷茫地默了两秒,迟疑地开口,“我……爷爷……??”
  “嗯。”景芷媗挑了挑眉,说:“你之前不是跟人事请假说你爷爷病了,报备了十天?我还以为你还要再等些日子会呢,怎么这么快回来?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哦……哦!”
  桑暖恍然大悟,想到这大抵是莫思源在为她请假时假造的说辞,心念电转立刻说:“好……多了!嗯!就是普通的肺气肿,没什么大毛病,医生说只要好好注意调养就好了。”
  “老年肺气肿也很难过的,平时还是要注意预防些,尤其是现在秋天。”景芷媗随口说着,从桌面的文件夹里抽出一本资料,递到她面前,“你把这个看下。”
  桑暖接过了,翻开第一页,一张报名表赫然印在眼前。
  表格的最上方赫然写着——第十七届“jde”国际珠宝设计大奖赛新人组中国场报名表。
  桑暖一愣,迷茫地抬起头来,“这是……”
  “你应该知道‘jde’大赛。”轻轻叠起腿,景芷媗平静说道:“举办方就是之前‘i·j’展会的展位会方,算得上是整个国际上都很有含金量的珠宝设计赛。公司这一次有五个新人名额,经过讨论,我觉得给你一份比较好,如果你们几个能在这次比赛中脱颖而出,那么对公司的声誉也十分有利,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虽然还有两个月,但算下来,时间还是比较紧的。”
  桑暖怔住了,只感觉手里的这份报名表突然有些烫手,连忙说:“可是……景总监,我……我担心……我……”
  景芷媗轻轻挑了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我……”桑暖的话语似乎十分艰涩。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可是,如果上了赛场。
  那她的色弱……
  默了默,景芷媗眉宇轻微蹙了下,直接问:“你不想参加?”
  手指微微捏紧了报名表,桑暖没说话。
  轻滞了一口气,景芷媗似乎有点不可思议,“阿暖,你有没有搞错?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jde’三年才有一次新人组开赛,而且也并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报名的。d-king上下新人组一共就只有五个名额,刚从实习生转到助理里的只有你和林茵,你就这么不想要了?”
  桑暖依旧沉默着。
  见她一直不说话,景芷媗干脆叹了口气,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
  “阿暖,你得知道,想成为一个厉害的珠宝设计师,有时候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实力,还有运气,不说远的,你就看看d-king设计部,哪一个设计师是没有点真材实料的?但若是想有一天在这个圈子里留名,那要的可就不止是真材实料。”
  “你现在刚进这个圈子,对你来说,放弃这一次比赛可能没什么,但是我就明确告诉你,这个机会真的很多人都求之不得。这报名表你拿回去,还是仔细想一想,权衡一下比较好。要是你实在不愿意……”
  顿了顿,她有点无奈似的舒了口气,“那就再说吧!”
  ·
  走出总监办公室,桑暖的心里乱糟糟的,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阿暖!”
  林茵正在走廊的地方接水,看见她,立刻笑嘻嘻地凑上前,好奇地往她手里探看,“这是什么?”
  歪头看清了那个熟悉的淡蓝色资料册,她立刻惊喜地叫出来:“啊!阿暖,你也被点名参加这次‘jde’新人赛啊!我也是我也是,太好啦!”
  桑暖有点无精打采地扭头看向她。
  正对着桑暖,林茵笑得十分灿烂,眼睛亮晶晶的,炯炯有神。
  看了她一会儿,桑暖微微抬了抬唇角,说:“茵茵,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羡慕我?”林茵不解,飞快往自己身上看了一圈,道:“羡慕我什么?”
  桑暖的目光静静落在她的眼睛上,心中有些失落。
  如果,她也和普通人一样,没有色弱;
  如果,她没有这个隐疾……
  那样该多好啊。
  她就可以完全也做自己想做的,不用担忧别人会因此嘲笑她,不用处处小心翼翼,担心自己的缺憾会被别人发现。
  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桑暖低头一看,屏幕上那个独属于莫思源的符号赫然显现。
  桑暖微怔,跟林茵说了抱歉,忙走到工位将报名表放下,跑去外面接电。
  第93章
  莫思源刚刚下了一场项目会议, 走出会议室打开手机,就发现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这个时候, 公司各大部门的员工都该下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去食堂吃饭。简单与其他几个高管同事打过招呼,他悄声走到a座楼与c座楼的通道路口, 直接拨通桑暖的电话。
  声筒嘟响几声,电话那端很快被人接起来。
  “喂……”
  “阿暖。”听见她的声响, 莫思源不自觉地轻笑起来,就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窗外, “在干嘛呢?”
  “刚……去签完销假单。”
  这一边。
  桑暖匆匆地部出设计部,下了楼梯, 顺着人最少的地方一直慢慢走到b楼与c楼间的通道口。
  百无聊地用指尖蹭着玻璃窗上的装饰纹, 她随口问道:“你呢?”
  “我刚开完会。”他清冽的声音静静传来,还似乎带着一点回音,“吃午饭了吗?”
  “还没。”
  “那一起吃饭吧。”莫思源建议道, 眺望着窗外的目光随意一瞥,忽然凝定在了斜对面bc楼间通道的某一点,“来我办公室怎么样?你放心, 我办公室很大, 而且没有人。”
  “可算了吧!”桑暖撇嘴, “跑去a楼跟你吃饭,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不禁笑了,目光落在她身上,顺着冗长的通道慢慢往前, 离她更加近了一些。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电话里的桑暖忽然说道:“莫思源,可真有你的啊!给我请假的理由居然是我爷爷病了!我爷爷走都走了快十年了,你也不怕半夜我爷爷给你托梦带你去阴曹地府五日游啊!”
  他低下头轻轻一哂,将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说:“我不怕,桑爷爷当年最喜欢我了,他一定不会怪我的。”
  轻“切”了一声,那边的桑暖开始沉默。
  临得近了一些,隔着远,莫思源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落寞。
  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儿,他有些担忧,故意用轻松些的语调问:“你不开心吗?”
  “没有。”这边的桑暖摇摇头,一转身静靠在窗子旁的扶手上,变成背对他的姿态。
  她低头思索了半天,终于还是打算将心里的迟疑说出来,低声开口,“莫思源,有一件事……”
  “嗯?”
  “就是……”轻抿了抿嘴唇,桑暖一叹息说道:“刚刚,景总监给我了‘jde’新人赛的报名表,她说,想让我参赛……”
  莫思源闻言轻顿,默了默,微笑道:“这是好事啊。”
  他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由衷说:“阿暖,加油,我相信你。”
  桑暖咬了咬唇,“可是……我有些犹豫……”
  电话那边的莫思源静了一静,很快开口:“阿暖。”
  “你是在担心你的色弱,是吗?”
  “……”桑暖忽然沉默了,有点失落地垂下头。
  耳边空白了好一会儿,丝丝的电流音好像一股不知方向的风,听着格外的静。对面的他终于开口,“阿暖,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珠宝设计师吗?”
  “当然。”
  “那就是了。”莫思源说:“阿暖,色弱的确是你的一个缺点,这是天生的不可逆,可能你永远也逆转不了,也战胜不了,但是,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设计师,那么迟早有一天,你必须都是要面对这个缺点的。”
  “你现在当然可以逃避,但是逃避,只能让你侥幸走一段路而已,但是你如果想走的更远,就必须要努力去直面它,克服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