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靠,”陆文皱眉,“跟你谈啊?”
  孙小剑说:“没有就好,现阶段先把感情问题放一放。”
  陆文没恋爱对象,甚至没暧昧对象,却煞有介事地把锁落下,像被侵害了宝贵权益:“为什么?”
  孙小剑解释:“这部网剧你拍得很顺利,片方也满意,公司已经看到你的价值了。所以真人秀安排上,你参演的那部《万年秋》也要播了,到时候同步刷脸。”
  言下之意,演艺事业正值上升期,不适合谈恋爱。无所顾忌的十八线当久了,冷不防被提醒,陆文觉得很不真实。
  “当然了,”孙小剑不把话说死,“真遇到喜欢的,公司也不会阻拦你。”
  几句经纪人的寻常嘱咐,陆文却被搞得烦乱,回南湾的路上连音乐都关掉了,驱车兜了一大圈,到家时天色擦黑。
  父子俩一起吃晚饭,陆文告诉陆战擎要拍真人秀,没讨到好话,互呛两句便不欢而散。
  夜里,陆文在书房挑灯看资料,包括录制流程。节目前两期在岚水古镇拍摄,他上网搜了搜,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直看到眼球酸胀,陆文戴上耳机躺在贵妃榻上听歌,打开qq,抖着脚给社恐小作家发消息:休息了吗?
  昨晚脏兮兮地睡了,瞿燕庭正在换床上四件套,拖到换完回复:还没。
  倒霉小歌星:我最近会忙,还要出差,回复也许不及时,跟你讲一声。
  社恐小作家:好,没关系,祝顺利。
  倒霉小歌星:你忙什么呢?
  瞿燕庭返回书房,亮着的电脑屏上是一份未完成的剧本,既非工作室的项目,也非人情债,是完全属于他的独立作品。
  社恐小作家:在写故事。
  倒霉小歌星:你真是作家啊?
  社恐小作家:不然我id瞎编的?
  倒霉小歌星:不是,我以为存在夸张的成分。
  社恐小作家:有多夸张?
  倒霉小歌星:我以为你写公众号文章的。
  瞿燕庭笑出了声,但不介意,网络上的身份有怀疑蛮正常,况且马洛伊·山多尔曾说过,文学不止是杰作的总和。
  社恐小作家:那你有没有夸张?
  陆文无意欺骗,毕竟他的确混过歌坛,也足够倒霉,回复道:我真是……歌星。
  社恐小作家:唱过什么?
  倒霉小歌星:保密。
  社恐小作家:好吧,祝你专辑大卖。
  陆文从qq切到音乐软件,他只正式发过三首歌,主打歌的播放量堪堪超过一万。曾经的豪言壮语、澎湃梦想,在对方的祝福中席卷入脑海。
  倒霉小歌星:等我在鸟巢开演唱会的那一天,请你来看!
  瞿燕庭深夜被未曾谋面的网友感染,十指覆在键盘上,渴望用这双敲下剧本的手,列分镜、画调度图、调试机器、握着对讲机铿锵有力地喊停。
  他郑重地回复一个“好”字。
  两天后,与节目组正式签约,陆文大清早抵达公司,跑车修好了,艳丽骚包的红色太抢眼,他便搭了一套低调的深色系。
  双方聚在会议室,法务旁听,就合约细节进行最终核对,条条框框不算太细致,因为电视节目充满了不确定性。
  陆文夹在一众大佬嘉宾里,镜头注定不会多,更不指望他带动收视率。公司的意见是安安稳稳拍完,人长得帅,给观众留个酷哥印象就可以了。
  洋洋洒洒地签下名字,陆文和节目组的协议正式达成,具体事务交由公司跟进打理。
  事办完,人走得也差不多了,陆文笑得脸酸,往嘴里扔两颗木糖醇活动面部肌肉。孙小剑隆重地穿着西装,憋坏了,扯开领带说:“中午去庆祝,你请。”
  陆文翻白眼:“要上镜了,减肥。”
  孙小剑态度一转:“对,虽然咱不红,但咱不能输。”
  陆文掏手机,搜索靳岩予的身高体重,官方数据是一米八一,忽然翻到一张靳岩予和阮风的合照,是去年的某场活动。
  他乐了,如同班级里爱揭同学短的幼稚鬼:“没小阮高,这人虚报。”
  “哎,干点正经的,”孙小剑说,“把节目组微博和其他嘉宾关注上。”
  陆文登录微博,搜“乌托邦”,出现的第一条就是节目组官微发布的,文案很长,先后@了五位嘉宾,他一一点开关注。
  “靠。”陆文迟钝地反应过来,盯着那条转评数万的微博,“这是……官宣?”
  节目宣传早已提前安排,不仅节目组微博,电视台官微、各大媒体账号、营销号,通通发布这一消息,短短时间内,“乌托邦”从实习热搜榜迅速上升。
  陆文第一次被@数万条,虽然大多是其他嘉宾的粉丝所转发,评论甚至翻不到他的名字,但他不可抑制地激动。
  几条消息蹦进来,是好友们发来的祝贺或调侃,陆文捧着手机回复,一抬头,孙小剑早去忙了,会议室只剩他自己。
  周遭安静,陆文胸中的兴奋也渐渐沉下来,他退出微博和微信,在纷杂热闹的消息里有一个最想与之分享的人。
  陆文打给瞿燕庭。
  三五声接通,熟悉的呼吸,心照不宣地掠过那天的尴尬,陆文笨拙地说开场白:“瞿老师,车子修好了。”
  瞿燕庭问:“费用是多少?”
  陆文说:“你真要赔啊,不用了吧。”
  “当然要。”瞿燕庭很坚持,“你说个数,我转给你。”
  陆文玩笑道:“五二零。”
  瞿燕庭稍顿一秒:“我给你二五零差不多。”
  陆文说:“哎呦,我就跟我爸张口要过钱,讲不出来。”
  “那你发微信。”瞿燕庭说,“磨磨唧唧的,不好意思讲干吗打给我?”
  陆文总算切入正题,怕瞿燕庭嫌他小题大做,打着退堂鼓:“我要参加一档真人秀了。”
  瞿燕庭已经看到新闻,不错的资源,估计陆文开心又期待,他沉吟片刻,问道:“嘉宾中有靳岩予?”
  陆文莫名警觉:“你欣赏他?”
  “我——”
  “他谎报身高欸!”
  这都哪跟哪,瞿燕庭说:“我是想嘱咐你,千万不要招惹他。”
  第50章
  刚挂线, 于南敲门进来:“老大, 你订的补品到了。”
  瞿燕庭每年春节前都订,送给长辈的, 说:“老样子, 分三份。”
  两份寄出, 一份给任树的父母,另一份收件人写“老大哥”, 于南负责寄送七八年, 至今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
  忙到日暮天空泛起橘红,瞿燕庭离开工作室, 装上第三份送往紫山名筑。
  曾震仍在剧组, 家里只有王茗雨和保姆阿姨。晚饭正端上桌, 保姆隔窗瞧见瞿燕庭的车,喊道:“王老师,小瞿先生过来啦。”
  王茗雨踩下楼梯,说:“添副碗筷。”
  门铃响, 保姆先去开门, 瞿燕庭进来喊了声“师父”, 熟门熟路地挂外套,洗洗手去餐厅落座。
  正赶上饭点,王茗雨说:“你倒会掐时间。”
  瞿燕庭挽袖盛汤,把碗轻放在王茗雨面前,三道菜,量不多, 他问:“够吃么?”
  王茗雨吩咐保姆:“蒸一碟四川腊肠。”
  “谢谢师父,”瞿燕庭道,“阿姨,再加个西红柿炒蛋。”
  相似的场景,上次师徒拉锯,今天的氛围还不错,安安稳稳地吃掉半碗饭,王茗雨说:“开年戏完成了前十集,等会儿上楼看看。”
  “好,”瞿燕庭期待地说,“我也带着本子,师父也帮忙看看。”
  是那部未完成的独立作品,王茗雨曾听瞿燕庭聊过思路,很感兴趣,便放下筷子擦擦手:“来,给我瞧瞧。”
  瞿燕庭从包里拿出来,下班前打印的,一路捂在包里,油墨散着缥缈的余温和味道。
  王茗雨戴上垂在胸前的近视镜,接过读起来,任由羹汤变凉,桌上一时无声,她道:“吃你的,又不是检查作业。”
  瞿燕庭低头继续吃,连感慨一并吞入腹中。他是崇拜这位师父的,王茗雨写的戏、钻研剧本的精神、笔下人物的风骨,令他过滤恩情的加持崇拜了许多年。
  而冠名那件事,恰如砂砾落入白米饭,脏,硬,硌得人疼,瞿燕庭端起碗,用箸尖拨弄最后一口米,再抬头时消弭掉一切庞杂的情绪。
  王茗雨叹道:“好久没看电影本子了。”
  丈夫是著名电影导演,明明近水楼台。瞿燕庭对曾震避之不谈,说:“师父想看就告诉我,我把工作室的电影剧本送来。”
  王茗雨满意地翻一页:“写多久了?”
  瞿燕庭答:“一年多。”
  王茗雨:“进度?”
  瞿燕庭:“过半。”
  指腹捻着汤匙细腻的瓷柄,瞿燕庭冒风险地试探:“太忙了,工作室的项目优先,只能抽空写,现在又扔一部稀烂的剧给我。”
  王茗雨毫无反应,似乎专注到听不见,读完剧本直接拉回话题:“你这个岁数的编剧,选择年代戏的不多。”
  瞿燕庭问:“您觉得怎么样?”
  “我挺喜欢的。”王茗雨客观评价,“适合大银幕,有些画面会很精彩,我能感觉到……”
  瞿燕庭舔了下薄唇。
  王茗雨说:“你是以导演思维描写的。”
  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王茗雨老学究似的翻眼皮,目光从镜框上方投向对面,藏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意味,大概是惋惜。
  她揭过这茬:“前半部分的空缺,是没琢磨好?”
  瞿燕庭点点头:“查了资料,还需要再考据。”
  王茗雨问:“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