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四排玻璃橱门里垒放着整齐的各类书籍,巨大的水晶吊灯却与复古做旧的桌窗半点不搭。
  跟那个人一样,矛盾至极,景惜想。
  椅子上的男人转过身,鼻梁高挺,眼露精明,也不知这样成熟英俊的面容引得多少女星前仆后继,更别说他的身份是暮夏集团董事长。
  “怎么没把叶太太带回来?”
  景惜毫无顾忌地趴在书桌上,压散了一叠文件,刚打印好的文件散发着新鲜的纸墨味,白纸铺张开,在桌面摊得沙沙作响。
  叶华忽略她嘲讽的口气,动手摞起纸张:“学校还适应吗?”
  “我在哪不都适应。”
  “嗯。”
  景惜努努嘴,可真会转移话题,她忽地想起星星眼的小伙伴们,双手托腮:“过几天我去趟公司。”
  “有什么事?”
  叶华指腹不经意地在纸上摩挲了两下,景惜注意到,这是他盘算时常做的动作。
  “去找大明星要签名,嘻嘻。”
  她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叶华眼神柔和下来:“好,到时候让nicki带你去。”
  “先生,小姐,吃饭了。”
  nicki的敲门声适时响起,叶华拿起一本典藏书走到玻璃书橱前。景惜趁他背对自己的功夫,迅速扫过那几份文件。
  “走吧,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焗虾。”叶华转过身。
  “好——”景惜直起身,先他一步打开门锁,“我去洗手。”
  在她出门后,叶华看向桌面,目光沉了下来。
  头顶环灯的光芒飘来晃去,这还是景惜亲自去家居城挑选的灯具,她很喜欢它投射出的暖白光晕,虽然nicki曾不止一次吐槽过形状像奥运五环。
  “你好像又瘦了,多吃点。”
  叶华把装龙虾的盘子往景惜那边推了推。
  “那个十八线小明星……”
  景惜叉起一块虾肉,拉扯出一条长长的芝士丝,不得不将叉子绕了两圈。
  “明年结婚。”
  拉这么长还没断,真是讨厌。
  “哦,”她丢下叉子,“吃饱了。”
  叶华看她一眼:“别耍脾气,吃掉。”
  景惜慢吞吞地拿起刀叉,半切半拉弄断了芝士丝。虾肉入口鲜美多汁,她嚼着嚼着,想要是再加点辣味道就更好了。
  这顿饭吃得不甚轻松,景惜戳着沐浴球揉搓出来的泡泡,密密的像叶家不为人知的事。
  叶华比她大十五岁,领养她时并没有明确的说明家庭关系,从姓氏都没改就能看出当年叶家绝不是需要一个女儿。
  手指在浴缸内壁划开一道道水雾,空气静谧得只剩下细小的水流声。
  “嗡嗡嗡——”
  景惜伸手去够架子上的手机,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才想起指尖沾满了泡沫,她随便找了条毛巾蹭干净摁下接听键。
  “喂,闹翻了没?”
  “没戳破,不过快了……你这幸灾乐祸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懒洋洋的声音啧了一下。
  “来我家吃宵夜。”
  不等她回答,周行就挂了电话。
  “让厨房做两个布丁。”
  藏蓝色夜空点缀着几颗零星,微弱星光若有若无地闪烁一两下,又隐于夜幕中。
  周行靠在二楼阳台俯视拢着胸口衣襟匆忙赶来的景惜,难得她没蹦跶着走路,看来天是真的凉了。
  “再让厨房做杯热可可。”
  “少爷,布丁配热可可……会腻。”
  “这么麻烦,那就倒杯热水。”
  “……”
  法管家给景惜开了门,又端出新鲜出炉的焦糖布丁和热奶。
  景惜啜了一小口奶,舌尖发烫:“这次居然不是热水。”
  周行置若罔闻:“你说快了,什么意思?”
  “他说明年跟那个小明星结婚,而且我在他书房发现了股权转让书。”
  “这么沉不住气。”
  “过两天我去趟公司看看情况,下个月搬出去。”
  周行看她布丁吞得欢,取过一旁的笔记本:“要哪里的房子?”
  “离学校近的,我每天能多睡会。”
  “这个就不错。”
  “什么?”景惜伸脖子看他屏幕,“向阳小区?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这了,我帮你搬。”
  景惜还想再问,第二个布丁已经塞了过来,她吧唧着暂时忘了这档事。
  “那个女人还没找到吗?”
  “不好查,”周行靠在沙发上一手撑头,“叶华还算有点手段,藏得挺死。”
  周行和郝爽在计算机方面都颇有天赋,他们都查不到的人看来是真的棘手,景惜重重地咬了一口布丁。
  叶家老头年轻时也是个风流种,勾搭的女人能围叶家别墅好几圈。不知道是不是风流债欠多了,正值壮年就得了癌,十年前病重时,他一门心思要找一个相好过的女人。女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女人的孩子,那是个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小女孩。
  叶老大手一挥赠给她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众人都道他病疯了,算算时间,那女孩并不是叶家的种。
  而他的儿子叶华,功利心强,作为叶家最出色的继承人,他绝不允许暮夏集团被分去半壁。
  他半哄半骗把那小丫头带回叶家,告诉叶老他们已经是养父养女的关系,就算股份已经赠送完成,日后他也会夺回来。
  叶老气急攻心,没几天就一命呜呼。豪门中亲情淡薄,叶华草草料理完后事就开始重整暮夏集团。他的铁血手腕让他不出几年就在商界站稳了脚跟,建立起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哎,那我马上又要变成孤儿咯。”景惜装作难过地叹气,但神情并没有半点变化。
  那个凭空冒出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就是景惜,被带回叶家头几年叶华对她确实不错,嘘寒问暖挺有父兄的样子。
  可从小生长环境的特殊,景惜还是觉出不对劲。
  郝爽刚开始自学计算机就展露出极高的天分,他轻易黑进叶华的电脑找到几份资料。周行分析过那几份资料,估测叶华在景惜满十八周岁后就会拿回股份。
  景惜不是个把事儿闷在肚子里的,她立马找了叶华质问。
  回想起来那天阳光还挺好,书房的玻璃橱倒映出虚实两个像,叶华并没有被突然闯入的景惜打乱动作,继续在书架上排列藏书。
  塞进最后一本书,他回过头来目光锐利如刺,生生把景惜吓退了一步。
  “只要暮夏集团需要,你就得交出手上的股权,叶家也不是白养你这么多年的。老头子糊涂,其他人可清醒得很。”
  不知道多少有心人盯着她手上这块肥肉呢,景惜知道交给叶华是最优解,只是几年来的温情骤然瓦解,她还是稍稍胸闷了下。
  “为什么?”
  “拿你的股份换你妈妈的下落。”
  景惜眨眨眼,她对妈妈没什么印象,这真是最没威胁的威胁了。
  不得不说,叶华这人善于算计,每一步都在掌控之中。
  周行了解,景惜并不在意那些股份,而是那些曾经真切感受到的情谊,一旦发现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没心没肺如她也会钝钝地痛吧。
  “怕什么,又饿不死。”
  “……”
  景惜喝完最后一口奶,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时间提前了,会不会跟那个女星有关?”
  说白以后,本来就很少回家的叶华几乎不踏入家门了,原本应该是十八周岁签转让协议,直接将股份转给叶华的妻子,如果是明年结婚时间还没到。
  “你自己看。”
  周行把屏幕转到她面前,景惜恨不得鼻尖贴上去:“你觉得漂亮吗?”
  “丑。”
  “……你好歹也说个一般,人家可是宅男女神。”
  周行又看了一眼:“不好看。”
  浓妆艳抹的,哪有顾陌……呸呸呸,怎么能把这些人跟他的顾老师比。
  “凯琳,中澳混血,这混得也不咋地啊,还不如你好看。”
  景惜浏览了一遍未来小妈的资料,下了结论:“叶华应该是返璞归真了。”
  几天下来,景惜和班上同学已经打成一片,大家惊奇地发现周行居然不翘课了。
  “行哥,报个项目呗。”
  周行接过徐子铭递过来的运动会报名表,给面子的看了两眼。
  “借物赛跑,这个好像很好玩,行行你报这个吧。”景惜凑过来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项目名称。
  “对对对,这个我们班还没人报,行哥我写你名了哈。”
  “随便。”
  他顺手把表格塞给景惜:“房子你去看看不?”
  “不用,直接搬吧。”景惜头也不抬没看到周行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景惜要搬家?”徐子铭摞起报名表,惊讶道。
  他嗓门本来就大,一惊之下问句提高了两个响度。
  “嗯,跟家里关系不好,提早搬出来,”景惜见他们脸色有异,补充道,“签名照会给你们拿的。”
  “……”
  胡小居合上书:“什么时候?我们去帮你。”
  “运动会结束,周末吧。”
  徐子铭瞟他:“胡小居,你这身板就别去了,到时候累倒了我们是扛家具好还是扛你好。”
  胡小居那张娃娃脸气得一鼓一鼓的,景惜赶紧打圆场:“都去都去,搬完请你们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