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我赔!我们邹家赔!行了吧?”能将邹平逼到神情凶狠的地步,纪小兰着实有本事,能耐不小。
  “切!你们邹家是有了不起?不就是五兄弟吗?怎么?仗着人多欺负咱们曹家是不是?邹平,老娘告诉你,老娘不怕你们邹家!大不了豁出命,老娘跟你死磕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纪小兰才不怕邹平五兄弟。就算强势泼辣的邹奶奶亲自站在她面前,纪小兰也敢呛声。
  “邹平!不用他们曹家的自行车!我们自己背茜茜去医院!”颤抖着手抱住地上的邹茜,彭桂香红着眼,哽咽的嗓音透着无尽的恨意。
  “好!”邹平握紧的拳头差一点就招呼上纪小兰的脸,然而看着地上的邹茜,他忍住了。蹲下/身子在彭桂香的帮助下将邹茜背起来,再也不敢耽误片刻的冲出了曹家。
  灵泉村没有医生,赤脚大夫的义诊时间更是不固定。邹平想也没想的跑向村口,背着邹茜往城里赶。骑自行车也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他情愿用双腿跑!他能感觉得到,茜茜没时间了!不能耽误,不敢耽误……分分秒秒都是茜茜的命!
  去城里的路那么那么远,渐渐的,邹平的额上开始沁出汗珠,呼吸也开始吃力。一路的地上不断的滴着血,邹平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沾染的湿意越来越重,心下不自禁的涌起极大的惶恐:“茜茜醒醒,不要睡,爸爸这就带你去医院……”
  而陪在一旁跑的彭桂香,亦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彭桂香咬咬牙,转身跑回灵泉村,以着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到了邹奶奶家里:“妈!茜茜出事了,要赶紧送去医院!借您家的自行车用用,行吗?”
  “彭桂香,你是找死吗?听欣欣说,邹茜是要生了?她身上沾着那么污秽的东西,你居然还有脸来借我家的自行车?没门!”邹奶奶不喜欢邹茜这个孙女,或者说,她不喜欢三儿子邹平一家三口!邹平没出息,彭桂香没本事,邹茜更是个赔钱货!
  “妈!媳妇求您了!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这一次!以后我跟邹平肯定赔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彭桂香知道婆婆不喜欢她,连带也不喜欢茜茜。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来婆婆家自讨没趣。可她没办法,她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了!
  “废话少说!你身上的血是不是打邹茜那沾上的?赶紧走!晦气死了!”根本不容彭桂香多说,邹奶奶举起大扫帚,嫌恶的把彭桂香往大门外赶。
  “妈!媳妇求您了,媳妇给您磕头……”被赶出大门外的彭桂香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大力磕起头来。
  “滚滚滚!你就算磕到死也没用!”大门无情的关上,邹奶奶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边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背着她艰辛往前跑的爸爸,一边是不顾尊严为了救她当众向奶奶下跪磕头的妈妈,邹茜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挥舞着手拼命挣扎起来:“爸爸!妈妈!”
  “茜茜,茜茜?做恶梦了?不怕不怕,有妈妈在。”轻柔的呵护声在耳边响起,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动听……邹茜紧绷的身体缓慢的放松下来,轻轻睁开了眼睛。
  “茜茜,热不热?妈妈去给你倒杯冰冰凉的井水好不好?”炎热的夏季,古老的灵泉村里迄今还没有出现过电扇这种奢侈的电器用品。彭桂香唯一能想到为女儿解暑的法子,即是自家院子里的那口水井。
  “妈妈?”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年轻了十几岁的彭桂香,邹茜伸出手想要确定彭桂香的真实性,却忽然发现……她的手竟然也变小了?
  “茜茜要是不想喝水,妈妈去给你切块西瓜。”没有等来邹茜的回应,彭桂香说着就欲起身。
  恶梦,井水,西瓜……邹茜使劲的闭上眼睛,又飞快的睁开。反复了好几次后,邹茜含着泪水坐起身来,扑进彭桂香的怀中:“妈妈,我做恶梦了……”
  第3章 重生伊始
  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她没有亲眼瞧见丈夫曹毅和堂妹邹欣抱在一起,又好像早产和死亡……都不曾发生在她的身上。然而邹茜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梦呢!
  苦笑着摇摇头,邹茜垂下眼睑,努力平复着心底源源不断涌起的复杂情绪。
  “茜茜,爸爸妈妈要去田里,你待会自己去奶奶家行吗?”看着坐在门槛上发呆的邹茜,扛着锄头的邹平笑了笑,粗糙的大手摸上了邹茜的小脑袋。
  “爸爸,我不去奶奶家,就留在咱家!”用力摇摇头,邹茜昂起脸,态度坚决的说道。
  奶奶这两个字,于邹茜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称呼。重男轻女的邹奶奶不喜欢邹茜,甚至堪称厌恶。这件事在灵泉村不是什么秘密,街坊四邻都知晓。
  “可是你一个小孩子……”邹平知道自家女儿懂事,可再懂事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他实在不放心留邹茜一个人在家里。
  “爸爸,我已经长大了,一个人也可以的!我不会出去乱跑,就乖乖呆在家里等爸爸妈妈回来!”与其去奶奶家惹人嫌,邹茜宁愿独自窝在自家小破院里。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奶奶家的宽敞大院子,她实在无福享受!
  “把茜茜送到素素那里去吧!这两天素素的身体不大好,柏赫一个小孩子天天守在床边照顾,早晚得累坏了。茜茜过去了,多的忙帮不上,搭把手还是可以的。”只当女儿在婆婆那里受了委屈,收拾好碗筷的彭桂香轻叹一口气,开了口。
  “那茜茜,就送你去唐奶奶家,行吗?”女儿的不情愿,老婆的无奈叹气,邹平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也没多说其他,径自问着邹茜。
  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就算邹奶奶真有不是,邹平也只会闷在心里想想。这么些年,习惯了!
  素素、柏赫、唐奶奶……久违的称呼,邹茜的神色不自觉的恍惚起来。稍显迟钝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跟着邹平和彭桂香去了唐家。
  唐素素,彭桂香打小一块长大的好姐妹。韦柏赫,邹茜曾经的小竹马。唐奶奶,灵泉村最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一言不发的走在路上,邹茜静静的在心中整理着跟韦柏赫一家的关系。
  “茜茜来了啊!柏赫在屋里写作业呢!茜茜自个找柏赫玩去!”唐家距离邹茜家不远,见到邹茜的身影,唐奶奶笑眯眯的说道。
  找韦柏赫玩?尚未整理好心情的邹茜乍听这话,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还记得韦柏赫十岁那年的离开,还记得韦柏赫二十岁那年的归来,还记得……二十岁的韦柏赫在找到她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茜茜,现在的你,幸福吗?”
  那是邹茜嫁给曹毅的第三个年头。彼时的邹茜,闷着头红着脸,迟疑了近十分钟,还是小小声的回了两个字:“幸福……”
  真的幸福吗?望着韦柏赫转身离去的背影,邹茜久久没有动。等到她回过神来,早已泪流满面。
  自那之后,邹茜再也没有见过韦柏赫。就如同韦柏赫突如其来的回归,挥一挥衣袖,行云流水间便带走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回忆。
  “茜茜?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发什么愣?赶紧找柏赫玩去啊!”奇怪的看着自家女儿一脸深沉的纠结神情,彭桂香轻轻推了推邹茜,指着韦柏赫的屋子催促道。
  “哦!”下意识的点点头,邹茜迈开腿,跑向了彭桂香手指的屋子。
  “唐奶奶,茜茜就搁您家了。本来想送茜茜奶奶家去的,可是茜茜自己不乐意去,所以……”彭桂香是唐奶奶看着长大的,情分向来浓厚。故而很多自家不便为外人道的事,倒也不介意跟老人家说说。
  “没事没事,就把茜茜搁咱家!还能跟柏赫做个伴。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以后还是尽量少把茜茜往她奶奶那儿送。眼瞅着茜茜一天天长大,可别被她奶奶给扭了性子。你们自己说,茜茜本来多活泼一丫头?愣是被她奶奶给折腾蔫了……”唐奶奶是真的疼爱邹茜,话也说的直白。倘若被邹奶奶听见,肯定又将掀起一场口水大战。
  “唐奶奶,这事实在是……其实茜茜她奶奶也不容易,独自一人拉扯着五个儿子……”彭桂香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更是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怎么?说不下去了?没错,茜茜爷爷是去的早,她奶奶孤单单一个人确实不容易!但你要说她多么辛苦的拉扯邹平五兄弟,我就不认同了。邹平大哥和二哥,咱们就不说了。茜茜爷爷三年前过世的时候,茜茜五岁,你家没吃过邹奶奶一粒米了吧?邹老四家两闺女,邹欣三岁,邹悦一岁,也不指望邹奶奶!头四个儿子都成家了,还谈的上拉扯?好吧,就算是还剩下个只有九岁的老五,我瞅着这三年里,也全都是你们四家帮着养的没错吧?这做人啊,得凭良心!像茜茜奶奶那样的,等着看吧,早晚有她后悔的!”提起邹家那位偏心眼的奶奶,唐奶奶忍不住多嘴念叨了几句。即便五根指头有长有短,这中指也是最长的吧?怎么就偏生被嫌恶的最狠呢?邹平一家多老实,多厚道?真是错把宝贝当稻草!有眼无珠!
  “唐奶奶,我妈那人就是嘴巴坏,其实心眼挺好的。茜茜还小,不懂事,等再大一点就好了。”邹平也知道自家老妈很偏心。家里五兄弟,他排老三。上面两个哥哥都是能耐人,下面两个弟弟打小就机灵。唯有他,中规中矩,最是老实,不怎么懂得讨他妈欢心。连带的,自家媳妇和女儿也不受他妈的待见。说来说去,都是他自己不中用……
  “是啊是啊!是我们当爸妈的没把孩子教好,不怪茜茜奶奶。”邹平是老好人,彭桂香也是个软性子。夫妻俩都从不与人为恶,也不跟人起争执。哪怕受到不公平待遇,两人皆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笑笑便算了。秉持着吃亏是福的道理,邹平一家的日子过得也算和乐。
  “你们俩还真是……啥锅配啥盖,天生的软柿子!行了行了,赶紧下地干活去,别杵这闲扯了!”多说无益,唐奶奶摆摆手,板着脸赶起人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邹平和彭桂香对视一眼,好脾气的笑笑,转身离开。
  其实邹平和彭桂香这种软性子的人,不管走到哪都不会得罪人,人缘往往是最好的。若非如此,唐奶奶也不会发自内心的为两人抱不平。在老人家眼里,不与人为恶,这一点没错。只不过时间久了,总有看不过眼的时候罢了。
  第4章 竹马
  韦柏赫的屋子是哪一间,邹茜自然记得。双手合力推开门,时隔十几年,她再次看到了年幼的韦柏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