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于是,季颜一下令,他们立刻准备起来。
  先买了宅院,把人安定下来。接着立刻买了几十个奴仆,里里外外,全都支撑了起来。让姑娘和两个孕妇,绝不必再伸手劳累半分。
  “姑娘。”知绿挺着肚子,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十来个女孩。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不过七八岁。“这是我先从众丫环里挑过一遍,觉得还不错的。姑娘看着先挑两个合眼缘的,回头我跟晓蓝教两天,再给姑娘送来。”
  季颜便当真挑了两个,一个赐名调红,一个赐名和紫。
  “我不急着用人,你们慢慢来。”到底是孕妇,不能太劳累。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人早就该给姑娘调教好的,可惜一直没能安定下来。
  “对了,让秦回挑两个可靠的人,替换他们两个。”这是她在停下来的时候,就想好的。既然他们都已经成了家,总不能还跟着她到处跑。
  知绿微怔:“姑娘?”
  “你们以后不必再跟着我,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奴婢跟当家的,只愿能一直侍候姑娘。”知绿眼眶微红。
  “先备着吧。”看到海,看到港口,让她动起了出海的念头。对于她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可对于他们,却是故土难离。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离不了的根。且,有了孩子,到底已是家了。
  人一旦心里有了家,就有了眷恋。再如何飘泊不定的性子,也难免要迟疑。他们与她不同,她在这个世界找不到根,所以宁愿飘着,去看各种风景。哪怕是听听不同的方言,去猜猜不同的发音所代表的意思,也比枯坐在一方院中更有意思。更别说,这样的飘泊于她,等于就是一份职业。
  算是自由职业者,随她心意爱做不做。但既可有所收获,总比无所事事强。她乐在其中,却并不愿因此勉强别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世界上,一点都不缺人。这些奴仆,只要花少许的钱,稍微调教一段时间,就可以完美的上任。
  “是,姑娘。”
  之后,果然就见秦回他们也带了两个人。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叫费离,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叫王大牛。两人都是孤身一人,无任何家累。那费离尤其伶俐,不但读过书识过字,连这港口里来来去去的外国人的话,他基本上都能听懂。只是在说上,弱了些。王大牛是个退下来的大兵,腿受过伤,走路有些不稳,但却天气一股子力气,在马头上背货,一人顶别人三个。而且,赶车是个好把式。
  至此,季颜有事没事,就带着费离和调红在广州城里到处逛起来。
  过了年,知绿晓蓝两人肚子越来越大,季颜已经成功认识了几个外商的夫人。并且得到她们的首肯,获得了搭顺风船的许可。然尔她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个孕妇先后生下两个大胖小子,她准备出行的时候,司徒瞮居然来了!!
  第35章
  “颜儿!”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是幻觉。待看到那人当真出现在面前, 笑得一脸灿烂时,才有了真实感。
  “你……怎会在这儿?”她嗓音清冽, 少了少女该有的温柔,却依旧好听。只是一贯平静无波的声音,此时却有了波动, 让听到的人, 越发开怀。
  “颜儿真是狠心,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想不起来回去看看我?”司徒瞮笑道, “这不要过节了, 你不回来, 我就只好来找你喽。”
  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曾经, 他也说过类似的。
  她想了想, 忘记是何时听过了。索性也不重要, “这里风光好。”
  司徒瞮上前, 伸手抱住她。久久才叹了口气,松开手:“颜儿喜欢就好。”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他的动作干脆坦然,没有一丝暧昧,让她十分自在。于是,她也浅浅的笑了起来。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知已久别重逢,总是让人开心的。
  引着他进屋,分宾主而坐。让人送上茶水,就把闲杂人等打发了。
  司徒瞮又开始给她说离后种种,自然难免说到,新皇登基。本来并没有这么快,便是四皇子本也不一定能登上皇位。只是没想到,当了几十年太子的太子,居然等不及,造起反来。不但如此,还杀了其他跟他相争的兄弟。最终结果,自然是造反被镇压,太子见事不可成,干脆也自尽而亡。皇帝被几度刺激,直接瘫了。而剩下的皇子里面,便只有四皇子能立时登基,稳定大局。
  于是,四皇子便登基当了皇帝。不管旁人如何猜测,如何不甘,事实已定。
  四皇子登基之后,就大封有功之人。而理所当然的,也说到了他的赐婚事件。“这件事,我却要跟颜儿你说声对不住。”他拿了个明黄色锦帛出来:“这是给你的。你若是不高兴,尽管打我出气。”
  季颜不解,将之打开,看完内容,微微发愣:“怎么会?”这确是圣旨,而被赐婚的人,男方正是司徒瞮,而女方,却是她——季颜:“皇上怎么会允?”她甚至不在身边,没有接旨。“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司徒瞮心虚的打断她的话:“你的心思我懂,我亦知晓,你是懂我的心思的。你这些年离我甚远,为的也是让我淡忘这一切,重新开始生活。这些年,我亦犹豫过,尝试过。然尔,如果最开始,还是因为那些不太成熟的原因,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理由而造成的。可如今,我却是真的,非你不可了。”
  此时的他深深的明白,如果这世上没有她,那他这颗心,就只能缺着那一块,空着。以他的性子,断乎不会找一个人将就。有皇兄在,他可以尽情任性,不过是一生不娶,皇兄定会给他过继子嗣,不会让他死后无所祭。可偏生遇着她,更让他知道,那一块空缺,由谁才能填补……这是他的幸运。可她的与众不同,是她成为这必不可缺的理由,亦是他不能如愿的根本。
  虽他心底苦笑,面上的表情却堪称平和:“这么多年下来,足够我看清一切。而你教我的那些,却也对我影响深远。我自知非你莫属。因此,我向皇兄求了这份圣旨。终我一生,它对我都是有效的。于我,绝不会再出第二张。我亦知道你的心思,因此,这份圣旨并未过了明路,只由我亲手给你。你若愿,它便有效。你若不愿,便只当从未开启。我只担心,我做这一切,并未征求你的意见,怕你心中不喜。”
  季颜哑然,久久无语:“这对你,不公平。”
  “我觉得开心,这便极好。”司徒瞮笑道。至少,有个目标让他追逐。否则,他的余生该是何等凄凉。
  “我正准备……”出海,以后怕是再无相见之期。
  只是话未尽,就又被他打断:“我知道颜儿准备出海,所以我这才急急的赶了过来。”
  季颜不解,“??”
  “我来,就是为了跟颜儿一起出海。”
  “你也要出海?”季颜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你,何必!”他在这里有荣华富贵,有父母家人。有他皇兄在,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反观跟她出海,前途渺茫,生死难料。
  “我的心意颜儿一直知晓,我自知今生不会再改。可颜儿不知,怕也不信。这圣旨,不过是给旁人看。我跟皇兄说过,我的王妃只会是颜儿。若是今生不能在一起,二十年后,让皇兄给我过继个孩子也就是了……”若是不知那门派规矩,他到还机会。此时知了,反而再无机会。这才叫命运弄人,此时他做什么,都是不够的。
  他又道:“颜儿不必觉得不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心有残缺,非你不可,却不关颜儿的事。若非有颜儿,我这心,怕是要残缺一世……我当然亦奢望将来有一天,颜儿会对我动心,若当真有那一天,我必是欢喜高兴。若是不能,我能陪伴颜儿一生,与你看尽世间美景,亦是幸事。”
  季颜一时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尽了,让她无话可说。她,不是不感动,只是大概真是没有缘份,到底就缺了那份悸动。
  “系统,你可知道他原来是个什么结果?”
  【死了。】
  “死了?”
  【原来的世界里,林如海没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女儿。你们初见那回,他就受了重伤,后追兵又至,他当时就为了保护司徒睿而死。因他这一死,皇帝没了个儿子,心中悲伤。皇家的人最会迁怒,怪不了自己安排不妥,怪不了自己教子无方,导致兄弟相残,就怪罪林如海喽。司徒睿这个后来的皇帝也一样理由的怨怪他,所以林家才会那么惨,家财散尽,断子绝孙,名誉扫地……而当时参于的人,全都抄家灭族,没一个落得好。】
  “原来如此。”
  她看向司徒瞮:“对于出海,你可有章程?”他与她不同。她要出海,只要跟海商说好,搭个船,付些银子就行。可他不一样,他的身份贵重,规矩多,讲究多。
  司徒瞮一听她的话,大喜。这表示,她同意他的跟随了。“我买了个船队,船员也是现成的。还从海军那里调了几百个人……你放心,不会耽误太久时间。最多一个月,我们就能出发。”
  果然,不简单。
  “你来安排就好。”
  听了这话,他彻底安心。至于旁的,他反而不急。他对她的感情,不再是初见时的惊艳,也不是因为别人对他伤害而造成的别无选择。而是经过了时间的历练,经过深思熟虑,经过几次生死关头的恍然大悟之后,所余下的悠长温情。
  也许是她教的功法的缘故,也可能是研习了道经的结果。不管如何,他期待他们之间能迸裂激情的火花,同时也享受此时的温和浪漫。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不确定爱情到了一定程度,是不是也会如此。不管如何,能陪着她,他的心便圆满了。
  转过这个话题,又说起京中旧事。
  “如今湘莲已是正三品的昭勇将军,现在替皇上管着禁军,成了皇上跟前第一得意人。皇上亲自为他选了一位贵女为妻,今年便要成婚。”
  “我出发时,林大人的夫人刚诊出有孕。林大人看起来十分欢喜……”
  “年前林夫人欲为林家那位小姐议亲,结果她却不知何故,绞了头发,去了庵中,怕是不会再出来了。到是轩玉,如今正在宫中,作了皇太子伴读。他聪慧懂事,很得夫子喜欢……”
  林家的这一切后续发展,到也让她万万没想到。
  想到原来的剧情,她到是难得好奇的问了一句:“我记得金陵本有四大家的,如今如何了?”
  司徒瞮见她感兴趣,自然知无不言:“史家在史老太太一案中,就已削爵抄家,早早就没了。王家本来就只靠一个王子腾,他乃太子得用之将,当初太子造反时,他虽抽身及时,又反投了父皇。可父皇跟四哥哪里能容他这样两面三刀?此时虽还留着,但且瞧着吧,那王子腾最多不过两年,必死。只需他一死,整个王家自然亦是树倒猢狲散,哪还有什么王家。到是贾家,虽然如看着落败不少,到底保住了根本。那贾赦蠢虽蠢了些,却没蠢到底,史老太以及贾家二房被撵出去,他就把那些奴才的家全都抄了个遍。又把欠国库的银子全数还上……父皇看在他受了这么多委屈的份上,到是挺护着的。只要以后不犯事,四哥也不会盯着他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只是将来如何,还得看他家的下一代。”
  “至于那薛家……”司徒瞮冷哼了一声:“他家的人,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季颜心中一动,心知他这话说的,该是那薛宝钗。这个女孩,在原著中便是有青云志的。后来她见过一回,据系统说,是灵魂受了污染。她是不懂这其中问题,系统也没细说。但显然,这人行事多了许多放肆。
  “薛家家主薛蟠,被林大人送进牢中,后来直接发配边疆。之后依旧不知收敛,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没到地方,就被人打死了。那薛家姑娘本可嫁人为妻,虽没大富大贵,却也要安然度日。谁知她却自己谋划着进了忠顺亲王府。忠顺亲王品性与旁人不同,她就是有万般的好处,也入不得他眼。偏她心比天高,自以为十分了得,偏要谋条出路。她若当真有本事,到也让人另眼相看。结果行起事来,却是最不入流的手段,她给王爷下了药,自荐了枕席……”
  季颜微张红唇,好一会儿才闭合:“真是大胆。”
  “何止大胆,简直疯狂。”向一个只爱男子的人下药,还睡了人家。忠顺王叔当时差点没气死,“忠顺王岂是她能算计的,直接命人打了一顿,将她送入军中。结果她得了信,半路上到是逃了。如今下落不明,不知去向……薛家的家产本就所剩不多,这一次,算是全进了忠顺王的手里。那薛家太太,更是被撵到大街上,连个遮头的瓦片都没有……最后沦落为乞,遇到冬天,又饥又寒,没熬过一年就死了。”
  ……这样的结果,也是让季颜实在没料到的。
  不过,不管如何,到底是结束了。
  她到是有另一个疑处,只是这个问题,却不该问司徒瞮。而在之后,问了系统:“那个警幻仙子,怎么一直不出现呢?”她还以为,杀了她的两个手下,她这个幕后老大就该出面的。可惜,她左等右等,她却迟迟不来。
  【这有什么奇怪。那个警幻一看就知道是个胆小的,只会藏在背后做些偷偷摸摸的事。那一僧一道死得那么干脆,连灵魂能量都被我吸得干干净净,灵魂直接投了畜生道。她只怕以为这两人遇上什么高人……以她的胆小,哪里敢来?】
  “……”季颜无言以对。
  【而且,每个世界自有规则。那警幻应该是受规则所限,并不能来到世间。否则,也不会玩一些入梦,驱鬼的小手段。】系统对此比季颜更加失落。好大一笔能量点,看得到拿不到,让它抓心挠肺的难受。可它也不是万能的,虽然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在,可这两年,它跟宿主走遍了这方土地,却也没找到入口。
  只能遗憾的承认,它没这个运气。
  知道事不可为,季颜也就再不想这问题。趁着司徒瞮准备出海的时间,她让人将之前林如海给她的诸多东西,包括庄子、宅子、银票、乃至玩器古物,以及她自己一直以来炼的玉蜂浆,和这几年游历时,攒下来的一些东西。除了留给知绿和晓蓝两家一些,剩下的便全都打包,给他送了过去。
  为免他胡思乱想,她还写了封信过去。告诉他,她要出海,归期不定。后面还加了一句,有司徒瞮相陪,不必忧心云云。
  整整好一个月,司徒瞮的船队准备完毕。
  出发的那一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风平浪静,正是出海的好时间。
  知绿和晓蓝泪眼汪汪,一再挽留,百般不舍。她干脆一甩袖子,先上了船,不再搭理他们。
  司徒瞮身份不同,送行的人从官到商,几百号人。
  所幸,吉时一到,船还是准时起航了。
  从此山高水远,再见无期。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是,站在甲板上,望着那些熟悉的,殷切而不舍的面孔,心中也难免泛淡淡的不舍。
  轻轻一笑。她,终究也是俗人罢了。
  ………………三十年一晃而过………………
  三十年后。
  季颜没想到,她还会有再来到这里的一天。为了,送他回来。
  司徒瞮,坐在马车里,华发过早的爬上他的双鬓。他的身体早在幼年就遭受多次损伤,宫廷争斗时下的暗手。大一些,跟着他四哥到处跑时,受到刺杀。之后又在军中几度生死……他的身体,从来都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好。
  两年前,他突然病发,差一点就死去。
  是季颜用他当初给她的龙虎丹将他的这口气续了下来。然后,她送他回家。
  看着早已陌生的宁王府的匾额。看着那个四哥给他过继的孩子……一时间感慨万千,万般心思涌上心头,让他亦红了眼。
  “孩儿恭迎父王、母妃回府。”
  司徒瞮转头看着季颜,轻笑:“到底,我还是赚了名份。”
  三十年了,他们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他们相依相伴,日同出,夜同歇,无一刻分离。他们同过生,共过死,一起在海上飘泊过,一起在沙漠里不离不弃过……可,终是差上那么一点点。
  “起来吧。”
  进府,梳洗。
  不等他进宫,太皇上已亲至。如今这太上皇,便是司徒睿。早在十年前,他就将皇位禅让给太子。带来了最高明的太医,可惜,终是无能为力。
  三十年未见的兄弟两,相拥而泣。之后两人抵足而眠,秉烛夜烛。至天将亮,太上皇回了趟宫,之后就直接搬到宁王府。跟他的弟弟,同住一院。急得皇帝亲自来拜,到是弄得十分隆重,可到底,也没改变太上皇的心意。
  季颜住在他们隔壁,满府上下都将她当作王妃,无人敢有丝毫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