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抬头就看到隔着铁丝网对面起火了。
  起火的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个活人,一个人的形状,浑身起火,跟跳舞一样跳着,也不管地下是瓦砾还是台阶,拼命的跳。
  秦心看一眼就吓呆了。
  她以为自己经历这么多事,已经没有恐惧的事情了,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害怕。
  火是生命的起源,远古时期猛兽看到火都会心生恐惧。而从生物知道开始用火吃熟食代表了文明进步。
  可是此刻看到那灿烂的火苗,秦心同样心生恐惧。
  这一瞬间,脑海里什么烦人的大伯母一家都如同被火焚烧了一般,只剩下恐惧,和说不出的情绪。
  瘦猴几个显然也吓傻了,他们只是小混混,敲诈一些学生的钱当零花钱花花,也是欺软怕硬,更没有见过大世面,对未来虽然迷茫但是还没有到痛苦的地步,唯一的惆怅或许是昔日的朋友去别处打工了,以后不再一块玩了。
  秦心自杀是用刀,听着鲜血滴答的声音,她以为这是惨烈,可是看着那跳跃的火苗,她发现,自己那只是懦弱,因为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也被告知了刑器无限延长,没有了希望,所以选择懦弱的死去了。
  呆呆的望着那火苗,隔着铁丝网,那边已经围了很多人,距离很远,可是似乎还能听到那人的尖叫呐喊,又被其他人的声音盖过去……
  柳爱平看到女儿摔门出去,有些尴尬,女儿的话让她有些伤心,她何时在女儿心中变成那样的人了,不管儿女死活。
  李秋凤看到秦心走了,没个顾忌,就肆无忌惮起来,开口道:“弟妹,你看她小小年纪就会摔脸子,脾气这么大,还不是那什么贵族学校惯出来的,当初就不该让她去那个学校,尽浪费钱,一点用都没有。”
  原本柳爱平问李秋凤他们差多少钱,想着家里条件也算好了一点,她是过过苦日子的,能帮衬还是愿意帮衬一下的,可是听到堂哥堂嫂开口就要将近十万块,也把柳爱平吓一跳。想要说什么,女儿却最快的先说了,这会子女儿走了还听到李秋凤在这里说她,柳爱平脸色更不好了。
  “抱歉,大哥大嫂,心心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我就这点钱,还要给两个孩子上学,真的帮不上忙。”柳爱平冷着脸拒绝了,让她煮饭,让她喜欢都无所谓,但是不能当着她的面骂她的孩子。
  李秋凤没有想到柳爱平居然就这样拒绝了,她和老公连车都看好了,和卖家都谈好了,她的性子是那种爱炫耀的,之前就跟村里人说了她要买车,儿子上大学了(很贵的三本),自家又买车了,双喜临门,各种炫耀。
  现在柳爱平就因为秦心几句话就不借钱了,她当场就不愿意了,感情这段时间又是送蔬菜,又是送水果的,都给狗吃了……还真是有一半真相,柳爱平自己吃不了多少,子女不在家就她和狗,她做饭都是自己一半狗狗一半。
  “弟妹你这是要逼着我们去死啊。”李秋凤眼圈都红了,重重的捏了一把老公的胳膊。
  秦有才也不好当壁花,开口道:“弟妹,我们买车赚了钱就还你,不会不还的,实在是过不下去才找你帮忙,我一辈子没有求过人,就当哥求你,你多少给借点?”
  他也有些急了,老婆把话放出去了,村里有人问他,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是脸上却是抑制不住得意的笑容,默认了,这要是没买,回去多丢人。
  儿子上大学,学费很贵,把山里的杉木卖了(山里的杉木其实也有秦华的一份,不过给秦有才夫妇默认拿走了),拿到一笔钱,就活络起来,其实自己手里已经有几万块了,当初秦有才觉得买个二手金杯,两三万就行,可是李秋凤不愿意,嫌金杯不好,想要买个大车,她看中李大头当年开的大运输车,李大头手宽的很,随手就几百几百的花,开大车有钱。
  耐不过婆娘的话,秦有才以前也是帮人开过车的,自然也有心思,就想找人借点钱凑凑。不过李秋凤名声不好,平日抠门又多话,把亲戚娘家都得罪个遍,就又把主意打到了柳爱平身上。
  李秋凤提东西上门,又带着孩子,柳爱平没有拒绝,李秋凤就多上了几次门,打听了柳爱平手上有多少钱,一估摸,正好可以买一辆大运输车,也不提借点凑凑的话,直接就开口要一辆车的钱。
  秦有才开口,柳爱平比较不好意思,但是想到女儿说的话,自家子女放假都在打工,眼见着女儿两个月不见是瘦了许多,而她从来没有看到小凤和龙龙干过一天活,小凤就是在她家也没有洗过碗扫过地,东西吃的袋子乱丢也从来不收拾,相反自己的子女乖的让人觉得可怜,想到这里,她硬着心肠道:“大哥,我家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阿天走的早,心心和华子都在上学,板栗店如今盐城开了很多家,你们也开过店自然知道不好做,我真的没有办法。”
  李秋凤听到老公都开口了,不说全部借,借一部分,柳爱平都不肯,就火了,张口就骂道:“弟妹你宁愿留着钱给那小丫头败,也不愿意借给我们,小小年纪花那么多钱也不怕折寿了,当初算命的就说了她命不好,你留着钱给她白糟蹋了,读那么贵的学校是想以后去坐小三还是二奶?”
  女人间撕逼起来有时候都不要借口理由,直接开骂,何况李秋凤还憋着一肚子气,她本来就没有上过多少学,平日跟着村里的婆娘骂街,话粗的很,完全不顾及。
  柳爱平不借钱,到李秋凤这里就跟欠了她一样,理直气壮的骂起来。
  这半年多来柳爱平当老板习惯了,收下员工都客客气气,左邻右舍也非常和睦,子女也懂事,压根没有被骂过,现在被李秋凤这一骂,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柳爱平反应过来却骂不回去,她不擅长骂人,可是实在气不过,诅咒女儿命不好,说女儿要去当二奶小三,还说女儿短命折寿……“砰!”的一声,柳爱平就把手里的碗筷砸了过去,李秋凤的大个子倒是灵活躲得快,但是还是被筷子给砸了一下。
  砸了第一个碗筷就顺手砸第二个,跟黄河泄洪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柳爱平发现自己这半年憋的狠了,每天挂着个温和的笑容,做泥菩萨状,大夫交代她不要大喜大悲,儿子成高考状元她都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女儿订婚了她也不热心,简直像个泥人一样,她不敢承认,在内心里她怕死,曾经老公去了她想过跟着一起去死,可是看到半大的子女,她硬撑下来了,眼看着日子慢慢变好了,她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她还想看着儿子娶妻,女儿结婚,看着孩子平平顺顺长大,自己要当奶奶当外婆,她舍不得死,天天带着藏獒溜,听人说念经打坐游泳,天天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就念经打坐,枕头下的经书被她翻烂了,可是这不是她的救赎。
  看着女儿红着眼摔门离开,屋子里只留下李秋凤一家,那哐当一声,甩在了柳爱平的心上。
  如果不喜不悲不怒,活着也没意思了。
  秦有才跟李秋凤都吓疯了,躲在秦心卧室的秦凤也吓傻了,婶婶看起来老好人一个,怎么会怎么神经,拿着碗筷就砸,也不怕砸到人,砸到东西。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敢咒我女儿,我不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借,以后别上我家来,见一次我让狗咬一次。”发疯的柳爱平是相当彪悍的。
  秦有才一个大男人,和李秋凤一个大婆娘硬是没有办法。
  李秋凤躲着嘴上也不闲着,借不到钱,自然是撕破脸了,继续骂道:“你个寡妇命,天煞孤星,克夫克子,我们亲近你还怕被你沾染了霉运,好心来看你你倒还怨上了,活该老公死了,等着过两年也给你儿子女儿收尸!”
  柳爱平听到这话肝胆剧烈,不知道为何,就想到老公死的时候的惨状,甚至还看到儿子和女儿真的死了的模样,她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看到柳爱平拿刀,李秋凤不敢再骂,拖着自己女儿跟老公狼狈的跑了。
  柳爱平看着一屋子的狼藉,拿着刀,哭了起来。
  回头去屋子里把枕头下面的一本经书拿个打火机点了烧了,看着那书页烧成灰烬,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却听到外面有人尖叫,说出事了。
  柳爱平吓一跳,疯了一样跑不出去,囡囡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不是天煞孤星,她不是。
  跟着人群往外跑,听说有人把自己烧死了,柳爱平吓坏了,一个个挨着找,终于在人群里看到女儿,女儿脸色苍白,似乎也被吓住了,柳爱平冲过去抱着秦心,自己浑身在颤抖,却努力的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
  秦心真被那场景吓死了,被妈妈一抱,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哭了出来:“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虽然早起了,却没有早更新,一点不萌萌哒,曾经看到过建筑着火的画面,至今觉得恐惧,无论活物死物,那一瞬间都在火海中成为灰烬,没能很好的写出那种感觉,先更,再修一下。
  ☆、第一百五〇章 :莫家的祸
  化工厂在*,莫今通在院子里喂鱼。
  他现在很喜欢坐着轮椅到小桥上,听着水声,看着鱼游,也晒点太阳,院子风水布置的极好,有专门请风水大师做过。
  这一池子的鱼,据说是莫家的财源象征。
  而老爷子在石桥上看鱼,想晒太阳就靠前一点,不想晒靠后一点,自有树荫遮挡。
  化工厂是国企,如今已经迁移了,旧址拍卖建设,如今是莫家的主要业务。
  莫老爷子虽然病哼哼的,该做的事情却没有落下,这事是由女儿出面,最近发现女儿很活跃,以前觉得女儿要是不出去花天酒地交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他就满意了,可是最近,女儿倒是不出去交朋友了,交代的工作不仅做好了,每天还汇报,晚上也不出去玩了,但是让莫今通却更不放心了。
  不是莫今通狭隘,盐城靠海,这边的风俗,男人出海打渔很容易出事,男人出事女人就改嫁,女人一直是移动的,要给女儿股份可以,但是让女儿掌家不行,自己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将来女儿突然脑烧要嫁人,这莫家偌大的产业就成了嫁妆,也不姓莫了。
  所以莫今通想过把女儿培养成淑女,却绝对没有想过把她培养成继承人,如果要女儿来继承,还不如把老四叫回来。
  看女儿最近蹦跶的欢,莫今通也没有出声阻止,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更多的时候考虑是作为莫家的领头人,而不是孩子的父亲。
  莫今通做事很果断,从来不会婆婆妈妈,当初一发现大儿子的问题,立马送庙里,发生了两条人命的事情,也轻松的解决不说,还让大儿子得了爱妻的贤名,树立了一个痴情人的形象,以后要是有点出格,也能理解,而且立马剥夺了他所有的管理权,收回的非常果断,因为他不能让莫家毁在儿子身上。
  莫家仇敌很多,无时无刻没有人想抓辫子,秦心父亲的死,也被莫今通处理成救命之恩,堵住了有心人的嘴。
  莫今通最近很爱回忆,坐在池塘边不知不觉就会开始回忆过去,或许是真的老了,不过他发现他每天在池塘边坐坐,身体会更好,一回书房,虽然也能冷静处理事情,可是从书房里出来就是觉得身体累,力不从心,或许是真的老了,所以他没有阻止女儿蹦跶,女儿现在掌握多少,将来他也可以让她吐出多少,他满脸微笑的看着池塘。
  听说兴宁那孩子跟马家的姑娘分了,没有再回头,却是又谈了个对象,居然是京城陈家的,莫今通想起来这件事就有些得意,莫兴宁在他眼里样样出色,性子够果断,人也冷静,为人处事最像自己。
  马家是有钱,可是莫家也不差钱,至于马复香的市长舅舅,莫今通是很看重,孙子没有跟马复香成一对,莫今通还是有些遗憾,可是如今这些遗憾全部都变成得意,还是年轻人的眼光好,跟京都陈家比起来,一个小小的市长算什么。
  莫家在兴宁手里肯定能更上一个高峰,莫今通觉得为此,现在的任何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面带笑容的撒着鱼食心情非常好,忽然听到门口有人争执,他皱皱眉,把管家叫了进来。
  “什么事?”
  “化工厂拆迁出了点事,有人*了。”管家不敢发表什么言论,就事论事的道。
  莫今通听了这事,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动,继续伸手从旁边的鱼食盆子里拨拉了一些鱼食到池塘里,看着里面的鱼欢快的抢食。
  老爷子没有吭声,管家想了想继续道:“三小姐已经去现场处理了。”
  “哎!”莫今通叹了一口气,喂鱼的兴致也少了不少。
  管家是莫今通的心腹,对老爷子的心思不说十分明白,七八分约摸是有的,他叹气绝对不是因为人死了,而是觉得三小姐急忙忙的赶过去,太急躁,这种事不该出头,淡化处理最好,女人还是靠不住……当然这一堆都是管家脑补,不过*不离十,他是想提点一两句的,也不过三小姐显然不需要自己提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把自己当普通佣人一样,只让自己照顾老爷子住行。
  以前宁少爷在不需要自己提点,宁少爷思路很老爷子很近,自己猜不到的,他都能想到,甚至比自己周全,家里唯一会问他问题的,就只有远少爷,远少爷活泼,待佣人挺尊敬,管家不知不觉会有些偏向。
  他就算是个npc,也是个有感情的npc。
  果然老爷子没有再问三小姐的事情,在莫家称呼有点乱,老爷子下一辈就按排序称呼,而小辈则用名字尾端称呼。
  “兴远最近在做什么?”莫今通对有人*的事情没有再问,而是问到了莫兴远。
  “事情突然,三小姐没有叫远少爷,远少爷去学校自习了……”管家尽量不偏向的说的客观。
  去自习,用膝盖也知道这不是真的,那二货不可能去自习,说宁少爷去自习,会有人信,但是说远少爷去自习,大家都听着像笑话。
  老爷子听了也不怒,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什么时候定个日子,帮小远的事办下来吧。”
  管家听了又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那个女孩好像不愿意,远少爷说要等女孩同意,四少奶奶最近常回娘家。”
  莫今通听了也不生气,脸上反而笑容更甚,尤其是看着满池子的鱼都在争抢鱼食,这世界上就没有不想争的人,就是吃斋念佛,都心里想争个高低,想更靠近佛祖一些。
  “让人知会一下那女孩的父母。”粗鄙的人有粗鄙的用法,莫今通又撒了一把鱼食,用了些力气,撒的远些,很快远处也聚集了一堆的鱼。
  应下了这事,管家没有走,沉吟了一下继续开口道:“谷先生那边说看中了一套别墅。”
  “让他住,只要事情办好,就给他。”莫今通表情有些不耐烦了,整个人退回了树荫下,管家也识趣的办事去了。
  ……
  陈玉埋头吃饭,整张脸都快埋到了碗里。
  她跟着秦心出差两个多月,跟莫兴远是经常打电话,可是再见面,又是另一种场景。
  陈玉平日依旧是戴着大眼镜宽,穿着朴素的校服,抱着书本,标准书呆形象,按时吃饭,按时上课放学,是泰西里面的隐形人群,可是自从莫中二来了,这一切都变了。
  莫中二穿着水蓝的衬衫,眼珠似乎都是蓝色的,头发是栗色的,自然有些卷曲,皮肤白,眼睛也是桃花眼不说,如同一汪湖绿色的水,好看的不行,□穿着到膝盖的牛仔短裤,小腿匀称袖长,坐在泰西普通的大众食堂,像一朵漂亮的水仙花。
  反观陈玉,五官基本端正,眼睛不大不小,皮肤恩,略黑了点,人,恩略瘦了点,不造为毛吃那么多还瘦,瓜子脸,脸型好看,但是戴上大眼镜就无所谓好看不好看了,一张脸一半都是眼镜,整个容貌最多能说得上清丽秀气,再要夸漂亮,也真是说不出口。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要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陈玉觉得自己妥妥的抢不到鲜花的角色。
  偏偏莫中二一点不自觉,各种花枝招展,笑容满满,给陈玉殷勤的夹菜:“你吃的多,这个排骨给你,牛肉也给你,西兰花也给你……”
  ☆、第一百五一章 :爱上长腿叔叔
  秦心和妈妈一块回家,家里跟遭贼一样,乱的不行,如今的秦心是很勤快的,并没有不干活的毛病,帮着一块收拾了。
  母女俩在捡碎碗筷的时候,都有些无奈的笑起来。
  见证一场灾难,于有些人是毁灭,于有些人可能是新生。
  人类总是要经历过刻骨的痛和恐惧才会幡然醒悟。
  秦心记得上辈子莫家拆迁是有些问题,但是她当时并不在现场,只是道听途说,不过后来也没有掀起什么大浪,不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只是听到有人说某人为了钱不要命,贪心不足,最终害了自己。
  流传的版本是这样的,所以秦心并没有太上心,而这辈子亲眼看到这个场景,还是非常震撼,看热闹的人说,*的是化工厂的老工人,舍不得搬,被拆迁的人逼的拿汽油恐吓,没有想到结果真烧了。
  上辈子也出问题了,不过那时候是老爷子出面,手段更凌厉,没有人这么折腾,直接让这老工人摔断腿,给搬了出去,后来被病痛磨死了,老工人没有子女,补偿款不了了之。
  这辈子这件事是莫怀云出面处理,莫怀云是有手段,可是她不太关心这下面的小事,结果就造成了这样惨烈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