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幸运也是假的!
  绝顶航路里一共有三个阵营。
  但这三个阵营,都不是单打独斗的——海军阵营会有一个个的舰队,贸易阵营有一个个的商船队,海盗也有一个个的海盗团。
  所以,出海一次,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就拿丹尼尔从少校升迁到中校的这一次立功事件举例子……
  大海盗杰拉尔.格林,决定要去抢劫维多利公主号,肯定不能是他临时起意,第一天脑袋一拍,第二天就把船员全都打包带出海那种。
  那至少得是他的整个海盗团,上上下下经过至少半个月的准备,才能成行!
  准备期的一开始,船长杰拉尔需要确定目标船只——维多利公主号的价值、吨位、行船路线和护航情况等等,他要对海盗团这一次出海的收益和战损负全部责任,而大副安古拉斯需要查阅大量海图,设计追击路线、设计合适出手的时间和地点,航海士吉安娜要将沿路所有海域的洋流、风向、风速等资料熟记于心,在海上出现任何状况的时候可没时间翻资料,她脑海里的东西必须随用随取,水手长西格的任务最重,他要逐一选择即将带出海的水手,搞清楚他们的身体状况、心理状况、财务状况等等,做好战前动员……
  除此以外,负责后勤工作的厨师、会计、医生、木工、鉴定师、武器师等等各种岗位,都要全部做好准备工作,每一个水手也还需要花时间处理完私人事务……
  所以,这种大型的海盗团出海,必然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这个过程人多手杂,泄露出来的消息大大小小会有不少,也不可能避免,只要最重要的消息不泄露,就谢天谢地了。
  可杰拉尔船长这一次出海,一定是有很重要的消息泄露了。
  得到消息的就是丹尼尔中校!
  “丹尼尔中校的腰间挂着一个水袋,上面的纹章和我送酒的酒桶上的纹章,是一模一样的——都是风暴港中心酒馆的图标,”陈佑说道,“那个水袋的质地,是很好的羔羊皮。丹尼尔中校就连头上的羊毛假发都和别的人一样,是标准的军需品,他不可能特意问你买一个与众不同的水袋,所以,水袋必定是你送给他的。那么,你作为一个大热天都舍不得用冰块的吝啬鬼,为什么会送他这么昂贵的水袋呢?只能是因为你从他身上赚到的钱,太多太多了,对比起来,这么昂贵的水袋也不算什么……”
  “呵,”酒馆敦可大叔听完就笑了,“酒馆里的消息交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卖消息给海军,帮助他们截杀海盗,有什么问题了?顺便赚点钱而已。”
  “可是,丹尼尔中校每次截杀的,真的都是海盗吗?”陈佑微笑。
  敦可大叔顿时语塞色僵。
  陈佑微笑的点了一下头:“没有无辜的客船被污蔑成海盗,以便丹尼尔中校积累军功?”
  “……”敦可大叔的脸顿时就黑了,“我不知道!那种事……那种事就算有,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丹尼尔中校说过,风暴港的位置是在海葬岛附近,所以,这是一片海盗避之不及的海域。而且,风暴港又有海军驻扎,是安全区,就连红发迪夫这样小有名气的海盗都不能经常来这里,你其实接触不到多少海盗,关于海盗的消息,你的来源非常的有限。”陈佑继续说道,“很显然,你手上关于海盗的真实消息的数量,远远不足以支撑丹尼尔中校火箭一样的晋升速度……”
  “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关系,丹尼尔中校会因为我随手写的一张字条,就毫不犹豫地在约定时间赶来杀你?”
  酒馆敦可大叔的脸已经由黑转白,血色慢慢地从他的脸上消退。
  丹尼尔中校冲进酒馆,连红发迪夫都没看一眼,直接挥剑朝他杀来的场景,以及带给他的震惊,都像是做梦一样……
  敦可大叔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那你……你给他写了什么?”
  陈佑平静地掏出纸笔,唰唰写好了一行字,笑着扔给了敦可大叔。
  “就……就这?”敦可大叔低头一看,瞪起眼睛不信。
  陈佑依然在笑:“大叔,你看过历史吗?嗯,就算没看过历史,小说总看过的吧……杀人的理由虽然千千万万,但最常见的,要么是寻仇,要么是灭口。你有什么好意外的?丹尼尔中校杀你的原因,和你设下这整个局要杀他们的原因,不是一样的吗?都是灭口呀!”
  陈佑说的不是“他”。
  而是“他们”!
  敦可大叔听到了这个“他们”,刚刚要张开辩解的嘴,立刻又闭上了,他脸上的伪装尽数褪去,慈爱的笑容现在已经完全不见了!
  “可惜,”陈佑低头笑道,“丹尼尔中校到死都不知道,让他引以为傲的那几次,捕杀大海盗的战斗,第一手消息是谁提供的。”
  “呵,你又知道?”敦可大叔冷笑。
  “我知道啊。否则,我为什么要回到酒馆来,坐在那里,和你聊了半天丹尼尔中校升迁的事情?”陈佑回答,“丹尼尔中校关于海盗的消息是来源于你,而你关于海盗的消息,则全部来源于红发迪夫!”
  ……
  红发迪夫!
  终于,还是说到红发迪夫了!
  敦可大叔死死地盯着陈佑,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似的。
  他仿佛要用目光把陈佑射穿,看看这个人的身体里装的,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在海葬岛遭遇海难,被渔民救起来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渔村里的,天真淳朴的小渔民……
  陈佑进酒馆之后,并不是在跟敦可大叔闲聊。
  他说的那些话,关于丹尼尔少校晋升中校,以及救下维多利公主号的晋升原因,句句都是有目的的!
  他确定红发迪夫在酒馆里。
  那些话,都是说给红发迪夫听的!
  至于红发迪夫为什么会带着重伤,从地窖冲出来,拼了命地要杀敦可大叔?敦可大叔根本都不用问了……
  红发迪夫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在他年少轻狂的时候看不起他,拒绝把小女儿嫁给他的商人贾莱德,另一个就是娶走了他的梦中情人,还并不怎么珍惜的丹尼尔中校!
  可是,他泄露给酒馆老板敦可大叔的那些关于大海盗的消息,竟被卖给了丹尼尔中校?
  岂不是说,他费尽心思,冒着巨大的危险,帮助仇人弄到了那么多的消息?帮助仇人积累了那么多功勋?帮助仇人一路升迁到了中校?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屈辱?
  他想要把敦可大叔撕成碎片也不过分吧!
  “不对。这不可能!你只是坐在那里跟我闲聊而已,”敦可大叔还是觉得有问题,“就算躲在地窖里的迪夫听见了,他又为什么会相信你?就因为你随口说的几句话?而跑出来杀我?”
  “因为我和他的好感度,有30点啊!”陈佑理所当然的回答,而且,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回答已经出戏。
  ……
  酒馆里很安静。
  三具尸体,两个重伤濒死的人,昏暗的光线,一切都很安静。
  可陈佑的声音一点都不安静。
  他的声音是那种层次分明,磁性、饱满的声音,听上去很舒服却又不失沉稳,听他说话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因为他的声调里似乎总带着一股笑,那种笑意像是用什么东西深深地给烙到了他的声带上一样。
  “幸运的迪夫……同为海盗的他,知道那些大海盗的生活习惯、出海规律、船队弱点,他把这些全部都告诉了你——酒馆的敦可大叔,而你又把这些消息,高价卖给了丹尼尔中校,”陈佑接着说了下去,“但是,红发迪夫为什么要出卖这些消息给你呢?他自然是也得到了等价的回报……幸运的迪夫,不是吗?世界上的事情,其实还是不幸的多,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幸运?因为,他的幸运也是假的呀!”
  敦可大叔干脆已经一言不发了。
  于是,酒馆里,就只剩下了陈佑一个人的声音……
  “商人贾莱德先生说,幸运的迪夫原本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而已,对不对?但是,因为他总能在海上找到载货丰富、战斗力却低下的商船,这样他才能很快声名鹊起,成为了‘幸运的迪夫’,获得了大把的财富。”
  “可是,他的幸运不是真正的幸运,而是人为的幸运。因为,每一次在他出发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知道了,哪一艘商船在航行中一定会出大问题!””
  “酒!”
  “任何一个船队要出海,酒是不可缺少的补给,而风暴港唯一的酒馆,会为他们提供远航的酒……”
  “没错,大叔你还可以辩解说,就算那些商船的酒都是你提供的。但是,这和迪夫遇到的商船出问题有什么关系?”
  敦可大叔脸色越来越阴沉。
  而陈佑没有停下,直接抛出了最后一句话:“如果那些酒,也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