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徐子青问道:“贺管事,难道有什么不妥?”
  贺老头便深吸口气,说道:“母蝶素来温驯,唯独在产卵之时变得性情暴烈。而如今它寻到这一株赤炎果,必是想将卵产于此物之上。到时子蝶破卵而出,以赤炎果为食,定然威力非常。此时想要从它口中夺取赤炎果,它如何忍得!”
  徐子青听完,也颇觉担忧。
  那母蝶毒性极强,便是他这修为不济之人,亦能看出徐紫枫长剑上剑气渐被侵蚀,点点缩短。若是再多过一会,剑气腐蚀殆尽,那一柄剑形法器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这徐子青瞧了出来,旁人又怎会瞧不出来?
  徐紫枫身法虽说还算流畅,可剑气变短也是众所能见。如若他折损在这里,余下之人便更未必能在母蝶口下讨了好去。
  便是孟宛衾先放下她护持的族人,红绫乱舞,扫出一片空当。而后那绫布骤然抽长,如同一条绳鞭,直直穿过徐紫枫身侧,打向母蝶复眼之处!
  母蝶正与徐紫枫周旋,这时吃痛,双翅用力飞舞。顿时徐紫枫挨了一下,胸口也哽住了一口闷血。
  徐紫枫被打退,倒也正好。他的剑气被毁损大半,恰可略作休整,也以免继续与母蝶胶着。孟宛衾却因伤了母蝶复眼,而被其暴怒之下困在当中,不得解脱。
  她一面将红绫张扬在周身乱舞,激起道道灵力,一面却大声叱道:“田道友,还不快来相助!”
  田涛自然不喜这女子将他颐指气使,可也明白并非争执之时。眼见徐紫枫正重新凝聚剑气,便纵身跃入,取出一柄灵光闪烁的法器,似锏非锏、似刀非刀,很是古怪。不过此物威力不凡,当他加入进去,孟宛衾霎时便能挪出手来,与田涛一远攻、一近战,牢牢地把母蝶笼罩在方圆之内。
  徐紫枫重又凝出一道剑气,这回他像是下了狠心,竟将剑气激得有两寸长短,吞吐不定,剑势骇人。母蝶被三人围攻,才方有些胆怯之意,虽仍是暴怒交加,动作上却收敛不少,甚至竟有些畏缩之态。
  这便是为母则强,为子嗣计可疯狂杀人,却也会在有性命之危时,因还未出生的后代而清醒过来。
  只是母蝶便有畏惧,这三名筑基者可并非心慈手软之人。眼见母蝶示弱,三人更锐意进取,便一齐出手,孟宛衾红绫绑住母蝶双翼,田涛奇兵刺入母蝶心腹,徐紫枫剑气削去母蝶头颅。
  可怜这母蝶一片慈母心,却在转瞬间性命不保。
  母蝶一死,众子蝶纷纷落下,全都猝死在地。方才还那般惊险之相,竟在这疏忽间化为乌有。
  众修士兀自愣住,那三名筑基者却同时出手,都往石台扑去。
  徐紫枫脚踏长剑,剑气喷吐,速度最快,一把将赤炎果摘下,放入储物袋中。同时又一个急转,把另两名筑基者义愤之击全数躲过。
  另两人慢了一步,故而失手,孟宛衾恨恨跺脚,田涛却眸光阴沉,他像四处望了一望,身上厉芒一闪,下一瞬,已然出现在徐家族人集聚的所在。而他的掌中,也正捏着一人的脖颈。
  23、死亡
  抓得了人质,田涛猖狂一笑,便喝道:“尔等若还想要他性命,便将赤炎果赠予老夫,老夫自当将他归还,不然……老夫可不担保他能毫发无伤!”
  被他捏住脖颈之人年少俊雅,眉眼尚未长开,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当真是羸弱得很。他神情间略有一分惊惶,却并未慌乱,只是微微仰头避过,也无甚哀求之态。
  只是田涛固然得意,可徐氏之人却是面面相觑,末了神情也显得有些古怪。
  唯有一看来邋遢的老者开口求恳:“田前辈,稚子无辜,还望高抬贵手!”
  见他不过是炼气九层的修为,田涛如何肯去理他,只看着徐紫枫,手里也捏得紧了些:“徐家小儿,你若再不交出灵物,我便拧断他的脖子,看你如何与徐正天交代!”
  徐紫枫微微皱眉:“我为何要向家主交代?”
  田涛阴狠笑道:“因你之故,使徐正天幼子夭亡,如何不要交代!”
  徐紫枫目光在那少年身上扫了一扫,却不为所动:“此子乃是百草园一介杂役,并非家主幼子。田道友,你想岔了。”
  原来这个被掐住的倒霉鬼,正是徐子青。
  他好生生呆在贺老头身畔,为他所护持,更不敢去招惹那些个灰蝶,只警惕自身罢了。不曾想突遭横祸,无端给人掐脖子抓了过去,便是贺老头反应过来,却也没能拦住对方。
  徐子青自然心中忐忑,但好在这洞中之人皆为五家修士,想来不会轻易丧命,便又并不惶恐。及至听得田涛口中之言,顿时哭笑不得。
  他前世自然是身份贵重,也不乏有人想要拿他要挟父母兄长,可今生确确没什么地位,再拿来做个威胁,就是笑话了。
  也不怪田涛误会,徐子青区区炼气一层的修为,若是身份寻常,断然不能有份进入这林原秘境之中。而诸家皆知徐氏家主徐正天有一个双灵根的嫡子,尚未成年,才刚踏入仙途一年有余,便是炼气一层的修为,实在天资卓绝。
  徐子青这般模样,气度又极从容,岂不是就让人弄混了?
  如今被徐紫枫戳破,徐子青啼笑皆非间,便担忧起自个的小命来。他观田氏族人素来骄横,那田亮不过炼气五层的修为,就能倚仗家世在旁人族中要鞭笞家人,这个田涛已是筑基修士,安知不会恼羞成怒,忿而将徐子青杀死?
  可徐子青却不想死,便抬眼向贺老头投去几分求助之意,更暗暗运转体内灵力,若到最后关头,他也当奋力一搏。
  田涛却并不相信。
  他只想道,若这少年人并非身份尊贵,何德何能以如此微薄修为来到秘境?更莫说还有那炼气九层的老儿求情,想来同他关系匪浅。如此想来,便不是徐正天幼子,也未必没得用处。
  徐子青是何等身份,众徐家人也并非全都知晓。不过他这些人俱皆是徐家的俊杰,家主幼子自是识得的。故而田涛所为,众人看来只哂笑罢了。
  倒是贺老头很是焦急,转眼看向徐紫枫,便有些神色复杂。
  徐紫枫已然筑基,其下之人皆为蝼蚁,他是看不上的。只是好歹记得贺老头两分人情,再加上这贺老头伺弄灵草的技艺很不一般,他未必全然不需倚仗,就给他一些面子。
  登时开口道:“虽并非家主幼子,却也是我徐家后人,田道友不如就此罢手,也以免伤了两家情分。”
  他语气甚是平淡,并没有多少真心在内。田氏家主田塍与徐氏徐正天早已撕破脸皮,如今便是面子上的虚应也没有多少。但以徐紫枫这一个同级的修士说出来,田涛若不是个浑人,多少也要顾忌些许。
  贺老头则很是感激徐紫枫,要知徐子青在这些个人眼里可没什么分量,能得筑基期修士为他说一句话,已然是天大的恩惠了。
  徐子青呼吸极细,他也盼田涛就此罢手,并不想为无谓之事去了性命。他心里有些感激徐紫枫与贺管事,可性命保全之前,一切也不过是虚话罢了。
  田涛见徐紫枫发话,更以为得计。他便大笑一声,抓着徐子青竟往洞外而去。贺老头心忧这将来要接他手的小少年,顿时飞身跟上。徐紫枫见田涛不给面子,眉头一蹙,亦是乘剑光而去。余下人等面面相觑,尤其孟宛衾不知想了些什么,也跟着去了。
  于是众修士各展手段,齐齐掠往洞外。这回来洞府寻找宝物不得,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下见徐田两家似有龃龉,加上那或是另有谋划者,总归都起了兴致了。
  那田涛也未走远,只是担忧洞中狭窄、被人虎视眈眈之余且族人不及援手,便到那洞外宽敞之处,也好便宜行事。
  不多时田氏众人都围在田涛身边,徐氏之人则与其面对而立,两边更有孟家、魏家与罗家三家围着旁观,可谓是十分热闹。
  徐子青从来只想默默修行、积攒实力,不曾料到才来一趟秘境,便以这情形成了众人目光所聚。他现下也不知是何等感受,却因还未到绝路之时,尚算冷静。只不知其后此事当如何发展,唯有捏紧了拳头,以寻找可趁之机。
  两方对峙,田涛捻须带笑,神色阴狠:“徐道友,老夫素来不爱说这废话。你也莫要与老夫拉甚交情、谈甚情分。”他说时一声冷笑,“便是家主得知老夫所为,想来也是欢喜的。”
  徐紫枫面沉如水,他被驳了面子,便不迁怒在贺老头身上,对田涛却起了杀机。田家与徐家撕破脸皮,此人毕竟有筑基期修为,若不除去,必成徐家大患!
  田涛却已将徐子青脖颈捏得更狠,张口道:“徐紫枫,你倒换是不换?”
  徐子青被掐得脸色发青,呼吸也困难起来。他湿汗涔涔,暗自凝聚起全身灵力,在众人都注视徐紫枫时,悄然把剩下的爆炎符都捏在右手里,左手心也捏住了那张绿符,只等机会,就要祭出!
  徐紫枫对田涛有了杀意,自然不肯搭话。他只站在这里拖延些许时间,实则却在凝聚灵力,要重新发出剑气来,直接斩杀此獠!
  徐子青望向贺老头,贺老头亦是觉出不对,他也再度询问徐紫枫。只是徐紫枫抬起手摆了摆,便是没有了置喙余地。
  贺老头心知必定不能拿赤炎果去交换徐子青,只因那赤炎果效用确切,但有了它,就可生造出一个单灵根的绝世天才来。对徐氏一族便是绝大的助力。可徐子青虽说现下看来不错,也是继承百草园的好人选,但他毕竟还未长成,是不值得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的。
  想到此处,贺老头一百多年忠心耿耿,如今对徐子青也只有爱莫能助了。
  徐子青瞥见贺老头神情由急切到沉寂再到歉意,已知其选择,方才的些许希望,这时便化为了绝望。要想有他人相助,已是不能了。
  徐子青闭了闭眼。既然已到末路,也只能……
  再说田涛笑了一阵,也觉察出徐紫枫身上气势,神色便凝重起来。就在此时,他只听得一声炸响正从他身上传来,虽并无痛感,却让他有些惊讶。便低头看去,见得有绿光闪动,原来被他钳制的那小少年竟使了一张遁光符,转瞬间移到了数丈之外!
  可田涛堂堂筑基修士,哪里是这样好相与的?不过拿捏个区区炼气一层的小辈,居然失手被他逃了几步,可谓奇耻大辱!当时他便不再与徐紫枫计较,反手一抓,就有一道极强的吸引之力,将徐子青活活抓了回来!
  徐紫枫眸光一冷,却得了个机会,立时擎剑,朝田涛处一劈——既是想要杀死此人,便不能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