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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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砚成不允许她去外面摄影棚。
  梁氏大楼中间有个休息层,大平层视野开阔。梁砚成临时让人把那片地方改成了摄影区域,就供她拍照。
  一大早,摄影团队就到位做好了准备,反复调试灯光设备,怕怠慢了白养他们几月有余的金主爸爸。
  这些天小砚总总是带夫人来公司,寸步不离。
  公司众人茶饭不思,狗粮管饱。
  到下午,公司各部门八卦小群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吃狗粮。
  【下楼买咖啡看到老板了,助理保镖跟了一大串,阵仗好大啊】
  【我也看到了[柠檬]但重点难道不是小砚总从头到尾一直牵着夫人的手吗,超级宠啊!这个世界上有钱与我无关,帅哥与我无关,老婆奴也与我无关】
  【别说了,我觉得我连保镖手里牵的那条狗都不如】
  【狗?那是普通的狗吗?!】
  【我看着平平无奇,不就是外面很常见的小土狗吗?难道是什么我没见过的名贵品种,就是长得略有点像土狗的那种?】
  【女人,你一无所知。那分明不是狗,是小少爷】
  此时在摄影棚里挑造型的池颜压根不知道,小宝已经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小少爷”。
  小宝自从被带回新居之后,第一次回梁氏。
  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没有让它忘记梁氏花园的灌木丛,所有的一切对它来说熟悉又陌生。
  当初它只不过是保安队捡到的小流浪狗,对过去的味道长久地存在于记忆中。
  初初回到梁氏,小宝比谁都兴奋,四个爪子在地上奋力扒拉,想脱离牵引绳四处撒丫子跑一圈。
  它一个劲地想往灌木丛钻,钻灌木不成鼻头翕动,闻到过去熟悉的味道就闷头猛冲。
  保安队没换人,远远看到小狗径直想往身上扑,也有点懵。
  心想这狗看着挺陌生,毛色油亮身形健硕,脖子上套的绳还印满了某奢侈品logo,看着就是条金光闪闪散发着金钱味道的名犬。就是热情劲儿像极了之前收养的小狗崽。
  保安队队长没认出来,问边上的同事:“这小狗崽子怎么往我们这冲?谁身上装火腿肠了?”
  有人眼尖:“这狗崽子像不像以前捡的那条阿旺?”
  一说就陆陆续续反应过来了。
  保安队队长忍不住感叹:“易总助说把狗带走,我还以为公司不允许再养。没想到这小崽——”
  一行人从旁经过,或许他们声音略大,小砚总抬了下眼往这淡淡一瞥。
  保安队队长到嘴边的话猛得急刹车,他本想说小崽东西狗运好,一紧张就说成了:“小少爷福气好。”
  小砚总许是专心顾着夫人没听到,但称呼传开了。
  小宝莫名其妙荣升小少爷。
  摄影棚这边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和小宝互动,建立熟悉感更容易配合一会的拍摄。
  池颜答应只拍一套,挑得很细致。她个人偏爱复古风,深知自己这样明艳的长相唇红齿白最能衬托美。但家里原先那套被取下的照片就是,于是反复纠结,偏头与工作人员商量。
  “听说你们团队很难约,一样的风格能拍出不同的味道来么。”
  “梁太太您放心,我们拍的照片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池颜指了指相册:“我喜欢这套,我先生搭什么西装会适合一点?”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随即反问:“您先生之前有交代过说自己会准备。他没和您说吗?”
  池颜:“……?”
  池颜没听他提过,刚想出去找他,另一边为男士服务的工作人员就喜气洋洋地进来了。
  “梁太太,您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他说不急,您可以慢慢挑。”
  池颜借敞开的门缝往外面看,没捕捉到梁砚成的身影,只好问:“他穿的哪款西装?”
  说到这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夸赞:“您先生品味实在太好了,我记得那套衣服像是去年秋天的巴黎时装周高定,哑黑色,肩后有重工刺绣的翅膀。”
  “看得出来梁先生是个很时髦的人。”
  要不是周围人多,池颜一定憋不住笑场。
  一个被爷爷养大的顽固木头,有生之年竟然与时髦两字搭上了边。
  那还不是她衣服买的好。池颜在心里默默夸自己。
  她哦了一声,忍着笑:“他吧,就还行。”
  因为就拍一套造型,下午的时间很宽裕。池颜惯例要睡会儿午觉,但在化妆镜前坐着,为了不打瞌睡就时不时与造型师聊两句。
  免不了说到之前把人家整个团队晾了好几个月的事。
  池颜挺抱歉的:“之前确实有段时间挺忙的,就把拍照的事忘了。”
  “没关系没关系。”造型师很热情,“我们都很适应陵城的生活。”
  “哦,那拍完后面有别的单子吗?又要去哪儿?”
  造型师笑眯眯地抿嘴:“我们都在陵城固定下来了,太太。现在我们整个团队都是梁太太您的御用团队。不走了。”
  池颜啊一声,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愕然的神情。
  几秒后转为埋怨:“他怎么什么都不说的。”
  “梁先生一定是怕您操心,等您有时间了,第二套第三套,随您什么时候愿意拍就拍。太太,您先生对您可真好。”
  大概是池颜说话温和不摆架子,另一边工作人员忍不住插嘴。
  “那可不是。家里有梁太太这样仙女似的太太,就是福气。”
  几个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把池颜哄得心情愉悦。
  梁砚成等到那边门开,就看到他太太身着暗金绣纹旗袍,优雅矜贵。立领下是长短不一错落感很强的两串珍珠,颗颗饱满丰润,泛着浅粉色珠光。
  她搭了条纯白貂毛披肩,整个人像从剧里走出来似的,华贵感十足。
  旗袍边高高开叉,如玉肌肤隐隐可见。
  他像被夏日残留的余温炙烤着,西装底下包裹着躁动不安的心。
  朝她的方向伸出手,低声:“过来。”
  池颜不是不愿意过去,只是她也没料到梁砚成这番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造型会那么吸引人。
  她买的那套西装自不用说,买下,她就是知道,一向沉默寡淡的木头穿上这样略带时髦感的西服会更有生气。鸦色棉线与金丝混成一股,每个针脚细密紧凑,钩织出肩后的羽翅暗纹。
  不会那么浮夸,是恰到好处的亮眼。
  像同他量身定制一般,从肩胛到袖口,再到腰线,每一寸都完美贴合。
  在这样无与伦比的适配之下,他还破天荒地应了她某日随口一说的要求,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坠下两根玫瑰金细链,慵懒地缀在两边。
  如她想象中一样。不,应当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华贵却清冷,骄矜包裹色-欲。
  这样的照片或许他只会硬着头皮奉陪一次,但她大概会回去反反复复看上一千、一万遍。
  全身上下每一处,好像都是随着她喜爱的样子设计的,完美无瑕。
  见她不过去,男人眯了下眼,不知是因为习惯不了这副造型感很强的眼镜,还是其他。
  他抬了下手,就听池颜原地心急火燎地叫停:“不准,就戴着。”
  她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双颊微红:“就很好看,不准摘。”
  那就是喜欢了。
  梁砚成起身,不等她过来径直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小巧耳垂上的两粒圆润,低声:“我之前说错了,钻石和珍珠,你戴都很适合。”
  池颜从里边被夸到外边,心情一阵接一阵愉悦:“那怎么办,最好看的那副,我早就送黎老师了。”
  “再买。”他说,“买多少都行。”
  不远处小狗看到他们出来,已经按捺不住内心,嘤嘤撒娇一声高过一声。
  池颜勾了勾他的手指,歪头:“走吧,小宝急死了。”
  补光灯下。
  池颜最注重形象不过,旗袍很考验身材。因为有一点点显怀,她不愿意坐着,非要用椅背挡住小腹。
  小宝热得歪了舌头,哼哧哼哧坐在最亲爱的爸爸腿边,两条腿往同一个方向顺拐,坐姿喜人。
  梁先生和梁太太无可挑剔,在镜头前随意的姿态入镜都是美景。
  摄影师来回调整多遍,功夫几乎都花在表情千奇百怪的小狗身上。
  如果非要挑出一点点瑕疵的话,那就是梁先生的表情过于冷淡。
  他张了几次嘴,无从出口。
  池颜站的位置很容易看清摄影师的表情,她又是个会读心的人,嘴角噙着笑意低了低头:“哎,你要不要开心一点,好歹也是我们第一张全家福。”
  她用小腹轻轻蹭他的手臂,“小木头说,爸爸笑一下。”
  梁砚成不是个容易展露情绪的人,抬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好。”
  后来拿到照片,池颜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
  照片上男人的表情依然偏冷,但与他相处这么久,不难发现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
  很温柔,像他这个人一样,做的总比表现出来的多。
  那天其实她伏在他耳边,还说了另一句话。
  她问:木头,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男人抿了下唇,没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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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就不是不爱你,是怕表现得太过让你沾沾自喜。
  以为我容易得到而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