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手机又“叮铃”响了一声。
  陆星寒百忙中发来一条微信,“知微,等明天,把项链和包都用上吧。”
  林知微靠在床边,给他回复两个字,“晚安。”
  明天拍封面。
  能出现在现场的哪个不是火眼金睛,别说真货仿货,就连戴过多久磨损程度如何都能一眼看透,她如果真的用了,必定吸引全场目光,她就算能阻止自家小分队的闲话,可别人的呢?
  但凡有人在陆星寒面前提上一句,他就会知道真相。
  他该有多难受,那种表情,林知微想都不愿意想。
  之前遇到事,还能对他狠得下心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一点点的痛苦,都好像舍不得了。
  林知微把柜子锁上,隔天按自己以往的打扮,带团队赶赴杂志封面的摄影棚。
  脖颈空的,锁骨明晰,皮肤细白无暇,包用的也是旧物,陆星寒在苗寨买的编织包太小,不适合工作状态。
  袁孟准时准点带男团三个人过来,风风火火一群人围着三个男孩,隐约有了大牌出动的排场。
  林知微小分队早已提前把场面铺开,人一到,随时可以开始化妆。
  陆星寒抢在最前面进门,第一时间把视线紧紧黏在林知微身上,先是贪恋地描摹她的脸,继而向下,目光停了停,定在她空空的脖子上,再急忙转向化妆台,搜索满场,没有他的包。
  他绷紧的唇线敛了敛,长睫低垂下去,脚步放慢,默默坐到知微身边的椅子上。
  脸色有些白。
  把失落尽力藏起来,不想给她看见,不想让她困扰。
  知微是不愿意当众用他送的东西么?
  还是昨天他表现不好,做错了什么,让知微不高兴了。
  陆星寒低着头,唇越抿越紧,喉咙微微滚动。
  林知微盯着小分队纷纷进入工作状态,先拿起杂志方准备的一件毛线上衣,走去容瑞身边,看似帮他比量,实际俯身靠近他身边,悄声说:“容瑞,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让人听见,也别告诉任何人,行吗?”
  容瑞脊背一挺,油然生出某种神秘使命感,“行,姐你尽管问,寒哥做了啥坏事我都告诉你。”
  林知微拍他一下,“他买的礼物……”
  刚说五个字,容瑞悟了,倒豆子似的把过程语速飞快地全交代了一遍,全程表情不动,看着特别正经,一点也不像在说秘密,末了还加上,“姐,幸亏梁忱帮了大忙,寒哥这次很上心的,而且花好多钱,看着都肉疼,你对他好点啊。”
  梁忱是吧。
  林知微随着望过去,梁忱正在似有似无观察她,目光一撞,他反射性转开。
  不正常。
  林知微直起身,在容瑞肩上按按,“好了,删除记忆吧。”
  容瑞严肃点头,“已删除,请姐放心!”
  林知微回到自己这边,就看见陆星寒像坨小刺猬似的待在乌云底下,她要是再欺负两下,搞不好都能哭出来。
  别扭又强撑。
  刚才她在容瑞身边待久了,小崽子大概也在悄悄的不乐意。
  她手跟着心,直接摸上他的后脑,胡乱揉了几下。
  陆星寒抬起脸,神色黯淡地眼巴巴看她。
  林知微侧头问:“你热吗?”
  室温不高,空调呼呼吹着,陆星寒没明白,怔怔摇头,林知微用手扇扇风,自言自语,“可是我热哎,头发太长了,还是扎起来吧。”
  说着从兜里找啊找,找出一根特别熟悉的小兔子发绳,她淡定拢起长发,松松绑了个马尾,那小兔子正好挂在侧面,圆眼睛喜滋滋盯着陆星寒。
  陆星寒呆了。
  这是……他亲手买的,用来跟她交换小草莓的那个啊!
  第44章 四十四只崽[二更]
  要不怎么说陆星寒好哄呢。
  刚才心里还打雷下雨刮起龙卷风, 一个小兔子就轻松让他飞上天, 脸色红润了, 嘴唇重新染回血色,炸起的毛也被顺得服服帖帖。
  他手垂到椅子边,寻着没人能看到的角度去拽林知微的衣角。
  林知微破天荒没躲,任他拽着, 化妆棉浸着凉凉的爽肤水敷到他脸上, 动作轻柔, 音量很小,“老实点, 好好拍,等拍完再跟你说。”
  陆星寒忍了满腹的话只好乖乖咽回去, 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先把眼瘾过了再说。
  林知微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左手一盖,遮在他眼睛上。
  可露出的鼻梁嘴唇却更多添了某种诱惑, 勾得人心里像长了草, 林知微故意忽视,捏着粉扑在他脸颊扫过,来回移动时, 右手的掌心正好对着他的唇。
  陆星寒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
  等林知微的右手再次在唇边经过, 他心被撩得难耐, 一周以来积压的想念压制不住, 伸出一点舌尖,湿湿软软,轻舔在她的手上。
  林知微浑身一抖,粉扑轻飘飘掉落,蹭了陆星寒一胸口的粉。
  活……活该!
  杂志封面的妆跟平常机场或综艺截然不同,相比之下要深邃浓郁很多,好在今天的主题是剔透少年,并不过分夸张,主要体现的还是干净精致,服装大多浅暖色系,配着玻璃缸里的火红金鱼、艳丽花束和孔雀翎等等色调鲜明的道具,反衬少年纯白。
  摄影师是行内金字塔顶的人物,眼光犀利,一眼看中陆星寒,单人照指名先拍他,容瑞和梁忱暂时在旁边等待。
  袁孟则利用一切时间,争分夺秒让他们俩做数学题。
  林知微看陆星寒并不怯场,渐入佳境,快门声开始有节奏地响起,她收回注意力,转到梁忱的身上,梁忱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一会儿瞟瞟陆星寒,一会儿再朝她的方向看两眼,坐立不安似的。
  她走过去,俯身跟袁孟说了两句话,袁孟点点头,招呼梁忱,“小林老师说你衣服有点小问题,快点跟她过去调整调整,等下就轮到你了。”
  梁忱一惊,“我……”
  “小队长,来一下,”林知微笑笑,“我帮你处理,几分钟就好。”
  没人发现不对,梁忱也找不出拒绝的话,他头皮有些发紧,合上习题册,跟林知微走出拍摄的大厅,来到侧面的道具室门外。
  “知微姐姐,来这干嘛?”
  林知微推开半掩的门,“咱们要处理的问题,太多人在场不好。”
  梁忱咽咽口水,认识林知微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她不是真正那么温柔好说话,反倒有点可怕。
  道具室里东西虽然多,但并不乱,有椅子,林知微坐门口,抬手朝里让了让,“坐。”
  “到底什么事?”
  “梁忱,你真的不明白?”
  梁忱抓着扶手,“……是因为我送你贵重礼物,你觉得唐突了吗?可你不是已经原封不动寄回来了?还想怎么样。”
  林知微静静看着他,“既然你收到了,应该也看见里面我留的纸条吧,祝愿你‘踏踏实实走得更远’,对么?”
  梁忱额上隐隐沁出汗。
  “娱乐圈我也待了几年,知道里面勾心斗角多,互相猜忌多,但你们才几岁啊,刚十八,而且三个人里,你是最小的,成团才半年不到,走势这么好,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去良性竞争呢?”她缓缓蹙起眉,“有些手段看似很小,但会把好孩子彻底变坏的,你知道吗?”
  梁忱脸色涨红,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姐姐,你什么意思?无凭无据来指责我?我做错什么了?”
  林知微波澜不惊,但语气中流露出失望,“梁忱,一定要我把话说透吗?陆星寒托你买的东西,钱是不是到了你账上?你是不是安排了保姆家的女儿去买?用原价买回低廉仿货你真的不知情吗?”
  她点点头,“你如果不知情,那我向你道歉,但是麻烦你把代购人的信息告诉我,项链和包加起来近十万人|民币,属于数额巨大的诈|骗行为,也许这些钱对你来说无所谓,但陆星寒赚得很不容易,我不管会不会闹大,必须起诉,要个说法。”
  林知微眼神锐利,慢悠悠起身,“既然你也是被骗的,陆星寒作为你的队友,通过你的手受到这么大的损失,你理应配合,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如果你袒护她,也没关系,”她冷静补充,“警方会协助调查的。”
  梁忱被她逼视得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跌坐回椅子上。
  足足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林知微移开目光,淡淡说:“如果你愿意,现在开始,刚才的话当做没说,我们可以重新聊一次这个话题。”
  梁忱双手轻轻发抖,用力抓住椅子边沿,徒然张了半天嘴,才沙哑地喃喃:“……钱,钱我没动。”
  他低下头,发泄地闷喊了一声,“我没动!我不缺那点!不是诈|骗!”
  林知微重新坐下,放缓语速,“好,不是诈|骗,那是怎么回事?”
  梁忱双眼发红,抬头狠狠瞪着林知微,“你这人真奇怪,难道昨天一点都没怀疑是陆星寒买了便宜货?你就那么相信他?尤其在我那块手表的对比下,你完全不觉得是陆星寒在糊弄你吗?”
  林知微吐了口气,有些好笑,“是,我从来不怀疑他,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
  “你!”
  “我就是这样,所以梁忱,你昨天做的那些事,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任何影响力。”
  梁忱咬紧牙关。
  林知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慢声说:“我来猜猜,出道以来,陆星寒太过抢眼,小队长没有任何光环,从失落自卑到不甘心愤怒,想把他从神坛拖下来,公司出面干涉,你本来舒服了一些,但一首宠物爆红,再次抢了风头,你觉得陆星寒没有从根本上弱势,所以想找他软肋,也就是我?”
  梁忱额上凸起青筋,不肯说话。
  林知微叹气,“你亲眼见过他喝醉酒刺伤自己的手,知道我对他很重要,所以抓到这个机会,想让我误会他,甚至反感他,哪怕出不了大矛盾,至少能吵上一架,让陆星寒颓废几天。”
  她继续梳理,“陆星寒不认得那些大牌真伪,而我却是内行,一眼能看透,以我的性格,肯定不会找他直说,所以我们两个只能闹别扭,谁也不会想到马上来找你麻烦,是吗?”
  梁忱声音发颤,“所以你为什么——”
  “为什么?”林知微浅笑,“因为我了解他,无条件信任他。”
  梁忱嘶声喊,“你们都喜欢他!都宠他!”他眼睛泛湿,“谁又知道我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我利用一切时间拼命努力,唱歌,写歌,跳舞,甚至就连笑一下都要练习无数遍!你知不知道我十岁就出道了,拍过电视剧拍过广告,到现在也没人认得,他才出道几个月,却红那么快!”
  “所以是他的错吗?”林知微也严厉起来,“他努力的时候你看到了?他小时候饭都吃不上,怎么学的唱歌写歌你能想象吗?!”
  梁忱一下子噤声。
  林知微深深呼吸,压住胸腔涌起的涩痛,“梁忱,没有谁是随随便便红的,你把他打压下去,然后呢?你能带红全团,还是能直接单飞?你哪个都做不到!因为一点嫉妒心毁了大家的前程,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资格!”梁忱气息粗重,冲口而出,“我告诉你,陆星寒和容瑞什么也不算,他们对我来说只是——”
  “只是什么?”
  梁忱被她语气震得冷静些许,牙齿发抖,闭口不言,急喘了半天才放低声音,“只是,只是没感情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