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你不用剑?”男人方才任由玉倾雪打量,整个人站的宛若古松一般挺拔。这会儿和玉倾雪说话的时候,他却是俯下了身去,微微往玉倾雪那边侧了侧身。玉倾雪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身量极高,比之她家无花哥哥也不逞多让了。
  听了男人的问话,玉倾雪本来应该直接怼他一句“关你屁事”,不过终归顿住,玉倾雪只能顺着男人的话点头,随口答道:“啊,一家也不能都是习剑的,我随我爹学刀。”
  来人沉默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中闪现出了些许波澜。许久,男人才低低叹息道:“可惜。”
  玉倾雪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却无端的心头一颤。原本那在嘴边的讥诮之语,也是半句都说不出了。
  第三十九章 山下兰芽。
  剑, 凶器也。
  这世间的剑是没有区别的,无论持剑之人的水平何如, 一柄凛凛长剑带给人的压迫感始终存在。但是对于玉倾雪来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剑更让她感觉熟悉的东西了。
  陆小凤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对剑的亲昵源自于她的兄长,因为西门吹雪这个人近乎就是一柄剑, 江湖中人都知道, 西门吹雪是江湖之中近百年来出现过的最有天赋的剑客,而且更难得的是, 他是真正的剑外无物之人——一个人人有天赋就已经很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还无比专注。
  因此,和西门吹雪生在同一个时代, 对于许多用剑之人都是悲哀的事情,因为这个人身上的光芒, 已经掩盖了这个时代, 让和他同时期的剑客再无出头之日。
  许多人这样断言,而在遇见眼前这人之前,玉倾雪原本也对这个断言深信不疑。
  这个世界上除了西门吹雪本人, 再也没有人比玉倾雪更熟悉他的剑。正是因为这份了解和熟悉, 因此玉倾雪才会不由的想要叹一口气。
  原因无他, 因为玉倾雪知道, 眼前这个人在十年之内,都很有可能成为她家兄长无法超越的存在。这个人的剑, 让她想起了她的娘亲。
  她的娘亲并不是内宅妇人, 而是曾经一剑镇九州的九州仙子。玉倾雪和西门吹雪不会放过洪涛, 除却因为这个人违背道义,杀害了自己的朋友之外,那所谓的“一刀震九州”也十足的触动了他们两个人的神经。
  若是洪涛此人当真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如此卑劣的小人,根本不配和他们娘亲染上一丝一毫的相似。
  而眼前这人,让玉倾雪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非关容貌,气质使然耳。
  这个世界上赞叹玉倾雪的刀的人很多,毕竟按照她的年纪,又有多少人能够达到她如今的水平呢?然而敢在她面前说一句“可惜”的人,玉倾雪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姑娘咬了咬唇,手指扣住了腰间的双刃,脸上的神色依旧无辜,宽大的白色袍子上面有着耀眼的金色纹路,和她那双黄蓝双色的眸子互相映衬。
  只是下一刻,这个柔软如同小奶喵的女孩却是腾身而起,只听见一声并不刺耳的刀刃摩挲之声,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白袍也被扬起,她对面的人忍不住被这翻飞的衣袂所扰,不由的眨了一下眼睛。
  人眨一下眼睛需要多久?不过是瞬息的时间,对于玉倾雪来说就已经足够。
  她这一刀是试探,可是却是不曾留下半分余地的狠绝。这个世上能够避开她的第一刀的人不少,可是玉倾雪心如明镜——她所有的杀招,其实藏匿在左手的第二刀上。
  而这第二刀,在那个冬天之后,哪怕是玉罗刹都少不得是要废一件衣服的。
  眼前之人似乎没有预料到她这样的小女孩,居然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不过男子从容抬手,不带任何烟火气的抬剑格挡。
  他的手下是南海经年的云卷云舒,是沧海之滨不歇的波涛暗涌,是经年的沉淀与守护。
  而玉倾雪的刀里,是漠北狂杀,是梅花纷坠,是她走过的并不算漫长的江湖浪涌。
  这样的刀剑相逢,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知道结局是怎样。而在这交错的刀光与剑光之中,无论是男子还是玉倾雪都是微微一怔。
  两个人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并非他们刻意,而是刀剑相错的那一瞬间,玉倾雪只觉得自己的双刃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竟横生出一股力量,让她的动作比寻常慢了一丝。
  玉倾雪微微蹙眉,她知道眼前之人不容小觑,所以哪怕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也极有可能导致自己步入失败的境地。玉倾雪不喜欢输,因此她悍然松手,竟是弃了自己那只与男人的剑相碰的刀,转而腰身一拧,用手中剩下的那柄刀扫出更加锋锐的刀风。
  男人也同样感觉到了那股吸力,却也没有料到这姑娘居然会放弃自己的武器……之一。那比方才还要凌厉的刀锋转眼就到了他的面前,男人微微皱眉,转而足下一点,原本散开的袍袖被内力鼓起,竟是单凭自己的内力就抵挡住了玉倾雪这虽未尽全力、却已然认真的一击。
  分明是柔软的衣袖,可是玉倾雪的刀触碰到上面的时候,那袍袖与刀刃却发出了金石相击一般的脆响,玉倾雪只觉得自己的虎口有些微的发麻,从她小有所成,被她爹放出来闯荡江湖以来,玉倾雪已经很少能感受到这样的麻意了。
  在玉倾雪摧动内力缓解从自己持刀的手蔓延上来的麻痒之感的时候,男人已经收回了自己的乌鞘长剑。与此同时,玉倾雪那一柄白金相映的刀也落在了男人手上。
  他细细的端详着那一柄和自己的长剑靠在一起的刀,和江湖中的其他刀客手中的刀相比,眼前的这一柄显得太过精致华丽,也因为它的主人是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的缘故,这一柄刀要更加短和轻一些。
  ——花拳绣腿。
  在看见玉倾雪的那两柄太过漂亮精致的双刀和她这个生得太过精致漂亮的小姑娘本身的时候,其实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个词语的。不过敢这么想的人,如今泰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只是短暂的交锋,玉倾雪便心中明了,自己如今胜不过这个男人。不过她也发现,眼前这人出现的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大概是对她没有什么恶意的,因此这个恶劣的小混蛋便很快就利用上了对方的这么点儿“没有恶意”,重新在脸上挂上了可怜巴巴的神情,嘟着嘴对眼前这个人撒娇道:“哎呀,你干什么呀,人家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做什么要抢人家的刀?”
  那夺命的杀招生生被狡辩成了玩笑,男人沉默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玉倾雪。他叹了一口气,双手微微用力的将和自己的剑吸在一起的刀取下递给玉倾雪,然后沉默了片刻,才有些生涩的道:“不许淘气。”
  玉倾雪:喵喵喵?
  他的语调有些怪异,玉倾雪细细分辨,除却因为不是很习惯官话之外,这个人似乎也不是很习惯用这样的语调跟跟人说话,这种别扭的生涩让玉倾雪有些想笑,却当真有些莫名。
  她并不是很久没有听见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而是在她此前的十几年人生之中,这么跟她说话的人当真是十分固定。玉倾雪瞪着一双异色的眸子打量着那个人,眼中是分明的询问。
  而这个时候她也才刚刚发现,眼前这个人的眸子,竟然和她的有眼一般,是饴糖一样温柔的琥珀色。
  温柔。玉倾雪有些惊诧,惊诧于自己居然能在这男人身上读到这样的一种情绪。
  “我是叶孤城。”男人的某种染上了一些温度,他伸出手去,有些犹豫,不过终归还是抬手抚上了玉倾雪的头毛上。
  手心里传来软绵绵的触感,仿佛白云城主府里那只胖到成球的猫,叶孤城的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底却蔓延开一点笑意。
  玉倾雪本来是想要躲开的,可是男人眸底的一点笑意却让玉倾雪的多做顿了顿,于是就是这片刻的迟疑,直接让叶孤城的手抚上了她的头顶。
  叶孤城的手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他就将玉倾雪的刀换给了她,转而坐在她对面坐下,近乎有些突兀却又异常温情的说道:“我是,你小舅舅。”
  玉倾雪眨了眨眼睛。她分明感觉到对面的男人因为她的动作而紧张了起来,半晌,她才带着几分不确信的重复道:“小舅舅?”
  小舅舅,就是……娘亲的弟弟了。
  能够将江湖中的无名小卒都了然于胸,玉倾雪当然不至于不知道白云城主的大名。曾经她还有些因为旁人说自家兄长是“第二个叶孤城”而有些愤愤不平,然而方才的短暂交手,让玉倾雪很清晰的明白,那不是贬低,而是一种赞誉。
  世间难得叶孤城,这样的一柄剑,这样的一个人。
  玉倾雪是相信对方说的话的。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叶孤城,而叶孤城不屑于说谎,更是因为,他的剑和她的刀吸在了一处,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昔年九州仙子封剑万梅山庄,她那一剑镇九州的长剑惊鸿亦不复出焉。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她的长剑和玉罗刹的曾经屠了大漠之中的大小国度的双刀一样,所以绝迹江湖,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将各自的武器重新锻造,最终交给了一双儿女。
  而他们自己,已然到了摘叶飞花皆可以为兵器的地步,玉罗刹如今佩戴的双刀乃是他家夫人所赠,他留存身侧却很少使用,而西门嫣如今那柄不离身的剑,也是师母未嫁时所用之物,不曾见血,权做怀念。
  毫无疑问,玉倾雪的双刀,正是她娘亲的那柄惊鸿剑。
  此乃海外寒剑精英,玉倾雪原本以为此剑世无再二,不过眼前之人若是她的小舅舅,那倒也是不难解释了。
  叶孤城居然和自己有这样的关联,玉倾雪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却是故作天真的道:“啊,那娘亲在万梅山庄这么久,怎么不见小舅舅来探望她?”
  叶孤城明白这孩子的意思。他也不觉得,那个带走了他师姐的男人会将自己的女儿教成闺中稚子。方才玉倾雪在试他的剑,叶孤城又何尝不是在试玉倾雪的刀?
  这孩子血里便是一缘痛快锋,绝对不是看起来的这般绵软可爱。
  不过这样也好,叶孤城轻轻的抬起了眼眸。他的嘴角微抿,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白云城主从来都不是擅长言词的人,比起唇舌刀刃、言语锋芒,叶孤城还是更喜欢直接从这人的招式之中去品读一个人的性格。
  言语惑人,皮相亦惑人,唯有招式最为诚实。
  玉倾雪的刀惯常诡谲,人又能单纯到哪里去?察觉到玉倾雪言语之中的试探,叶孤城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师姐和我娘亲定下二十年之约,今日,城如约而至。”
  第四十章 故人旧约。
  海外有孤城, 名曰,白云城。
  白云一叶执掌白云城数百年之久, 叶家历代家主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四十年前的白云城主还不是叶孤城,而是他的父亲叶星阁。
  叶孤城在剑术上的天分,有半数遗传自他的父亲, 而另一半则遗传自他的母亲。叶母原是叶家故交之后, 因自幼体弱而叶家恰有可以调养身体的心法武功,因此早早拜入叶家门下, 成为叶星阁的师姐。
  她比叶星阁略长两岁, 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般长大,情谊甚笃, 以至于叶星阁还未及冠,便急匆匆的闯叶家长老设下的剑阵, 只为了尽早取得娶妻的资格。此事在南海曾一度传给笑谈, 至若后来叶星阁成为白云城主,这件事也一度成为他的少年逸事,每每还要被亲近之人嘲笑一番。
  这本该是夫妻琴瑟和鸣的一段佳话, 不过因为城主夫人的身体太弱, 所以这段佳话里总是有一点瑕疵。
  叶星阁对此毫不在意, 虽然他们叶家也是几代单传,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和师姐的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不过看着师姐总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 叶星阁还是在一次外出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 三四岁的样子, 生得玉雪可爱,让人见了就欢喜。
  那是叶星阁从贫民窟里捡回来的孩子,他那一次的目的地是中原最繁华的京城,不过哪怕是京城那种繁华的地方,也是不缺少那些身世凄苦的孩子的。这小女孩生得太好,在贫民窟那种地方,这种美丽简直是一种灾难。因为她的眉眼生得和自己师姐有五分相似,叶星阁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
  后来,那个小女孩成了叶星阁的大弟子,随了他夫人的姓氏,被他师姐取名为西门嫣。
  一直到西门嫣十几岁,她的师父和师娘才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个孩子便是叶孤城。因为城主夫人在生产之后一直身体有些虚弱,叶星阁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为妻子调养身体上,所以叶孤城自小……近乎就是西门嫣一手带大的。
  叶星阁的倒下近乎是轰然,时隔多年,西门嫣也还是弄不清楚,那个像是参天大树一般为他们、为整个白云城遮风挡雨,仿佛永远无所不能的男人,到底是为什么说命在旦夕就命在旦夕的呢?
  彼时叶孤城已经六七岁的光景,开始初学剑道,西门嫣也终于开始了自己闯荡江湖的旅程。她初出江湖就遇见了玉罗刹,两个人被一路追杀,一直到大漠才重见生机。等到西门嫣从大漠归来,看见的却是白云一城满城缟素。
  西门嫣从未见过那样严厉的师母,对方厉声呵斥让她此生不要在旁人面前出剑,也永远不要提及自己和白云城的渊源,就连叶孤城那个她近乎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师母也让她二十年后再与之相见。
  在师父的棺木之前,西门嫣的师母这样近乎苛刻的要求,和逐她出师门没有任何差别,西门嫣断然不肯,可是她在白云城前长跪三日,一直到三日之后晕厥被玉罗刹带走,也没有求得她师母再看她一眼。
  如今,时光荏苒,已经过了二十年之久了。西门嫣不是想不明白当年自己的师母所做的一切,可是她也只敢暗中留意着白云城的一切,因为师母以死相逼,断然不许她在约定之期未满之前再回白云城。
  最初的时候,师母的这种行为在西门嫣心里和抛弃没有什么区别——谁都知道她师父的去世太过蹊跷,白云城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她在白云城长大,难道她就没有和这一城共荣辱、同死生的勇气么?
  只是,在确定西门嫣安全之后,她的师母曾经给她送过一封长信,信里说着不愿意让儿子长于妇人之手,说着不愿让她一个外人插手叶家之事,一字一句,西门嫣的师母说的都是戳人心窝子的狠话,但是却在末尾对她说——师恩不必再提,前尘无需再叙,此后江湖路遥,惟愿嫣儿一生平安喜乐。
  是了,到底是自己从小照看到大的孩子,叶孤城的母亲也做不到如此决绝。她用“若西门嫣有违此约,师父师母九泉之下必日日不得安宁”这种近乎惨烈的诅咒将西门嫣禁锢在南海之外二十年,可是却也划定了他们再见的日期。
  因为她确信,二十年时间,足够自己的儿子成长起来,也足够他独当一面。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白云叶家定然已经可以庇佑所有自己想要庇佑的人,她的阿城定能以一剑之威安稳南海,抵御外辱。
  叶夫人在夫君亡故之后不足一年也撒手人寰,但是她的阿城并没有让他的母亲失望。以常人不敢想象的速度,叶孤城很快的成长起来。
  白云城主,南海群剑之首。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常人不能想象的成就。然而叶孤城走到这一步,只用了短短的十余年。
  如今,叶孤城如约而来,为的是和故人再相见,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最先遇见的,居然是师姐的孩子。
  在此之前,叶孤城是知道自己师姐的这两个孩子的存在的,他甚至知道他们的名姓和容貌,只是叶孤城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小外甥女,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
  无论怎么看,都只像是个孩子罢了,叶孤城这一路听过不少关于这个魔教小妖女的传言,可是当他真的看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叶孤城是无法把这个小女孩和什么“行事诡异”、“手段残忍”之类的评语联系起来。
  叶孤城甚至在心中涌起些许不忿,他的性情一向寡淡,剑术有成之后便更是道心坚定,不会再为外物所动,已经很少有这种强烈的情绪了,只是在听见世人对他家这孩子的种种非议的时候,叶孤城的心中最先涌起的就是不悦。
  不过接触下来,叶孤城却需要承认,他这个小外甥女虽然容貌酷似自己的师姐,但是性情的确更像那个男人多一点。
  叶孤城感受了一下以方才刀剑为媒介,狡猾的窜入自己手臂之中的些许灼热内力,他再一次审视了一下这个狡猾太过的小女孩,终于确认,江湖中有人说她是“小妖女”,估计还真的没有冤枉她。
  玉倾雪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气质使然,他分明并没有到而立之年,但是周身却是比同龄人更加沉稳的气度,若是这样的人……一声“小舅舅”倒是不算是艰难。
  单手撑着下巴,玉倾雪嘟了嘟嘴,一双异色的眸子眨了眨,然后狡黠道:“小舅舅?”
  叶孤城“嗯”了一声,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意。虽然并没有勾起嘴角,但是眼中的积雪已然悄然融化了不少。
  两个人的这一场打斗还算是酣畅,玉倾雪从来都是欣赏强者,而上一辈的旧事,她也觉得自己没有插手的资格——她没有资格替自己娘亲原谅,当然也就没有资格替自己娘亲怨怼。因此初见叶孤城,玉倾雪虽然不至于真的当他是自己小舅舅,不过却也对这个人没有什么恶感了。
  桌上的杏花醉还没有喝完,玉倾雪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恍然觉得自己脚底下软绵绵的,她张口的动作顿了顿,叶孤城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异样,于是有些不解的望了过来,不多时候,两个人的目光便一同落在了玉倾雪……的脚下。
  是玉倾雪的脚下躺着一个醉倒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