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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原谅我,这个词实在太突兀了,仅仅在心里默念一下都怕会被它灼伤。他爱上我了?还有比这更荒谬的猜想吗?我是说,我们的关系的确日渐和缓,但是……爱?
  手指无意识碰了碰额头,柔软的、带着体温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皮肤上,由于身高原因我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通过某种第六感,这是一个温柔克制、无关情欲的吻。
  胸口似被一块大石头堵住,呼吸倏地艰难起来。他爱我?他——爱我??
  “你怎么了?”我的表情太过明显,安珀彻底把期末测试抛到了脑后,兴冲冲将地上的纸张书本一脚踢开,摆出女孩之夜、畅谈心事的架势,“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你刚才还夸他活儿好。”
  “他活儿确实很好。”尽管不想承认,出于某种不知名的理由我很享受他的亲吻和拥抱。我喜欢他的气味,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微微汗湿的头发扫过皮肤。英国人经常把爱挂在嘴边,学校食堂的盛饭阿姨每天都会说上好几遍,但她的爱显然不能跟艾瑞克——如果他真的,咳咳,爱我的话——相提并论。这简直匪夷所思。
  安珀更不解了,她狐疑的看着我,好像我刚才说了个笑话:“那是因为什么?你看起来吓坏了。”
  “我从没想过他可能……你知道,喜欢我,”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词,我心里舒服许多,“我们性格不太合拍,真正成为朋友的时间很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从小到大我交往过很多男孩儿,他们脑子里的东西大同小异,电子游戏、足球、汽车、成人网站和火辣超模,剩下的空间才会留给课本和学校里的漂亮女孩。除了拉姆齐那种花花公子,几乎没人会主动提及“爱”这种魔法字眼,连喜欢都很少,这个阶段他们更愿意谈性、谈尺寸和三围,我的某几任前任甚至会公然攀比谁在床上花样更多、技术更好。
  而艾瑞克,也许是我对他疏于了解,也许是……总之就算我们已经睡过,而且睡了不止一次,我也没法把他和那些精虫上脑症患者归为一谈。他是不一样的,我知道哥哥不会因为想睡我而作出喜欢我的样子来。如果他说爱……喜欢,那就一定是真的。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我满怀心事的回到家里,这次他是真的不在。加湿器突突往外喷吐着水雾,我把书包随手丢到地上,抱着史迪奇滚进沙发。一旁的手机响个不停,社交账号被各色暑假邀约塞的满满当当,但我一点提不起兴致检查或回复。
  大脑不合时宜的回想起那个古怪的眼神,清亮粘稠又滚烫压抑,我甚至不能很好的说服自己那只是错觉。他爱我?艾瑞克爱我?上帝作证我们一共只睡了两觉……想到这里我不禁夹紧了双腿,将脸埋进毛茸茸的抱枕里,可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他说过不是因为“妹妹”的身份想睡我。
  “我简直傻透了,为什么当时不问?”既然不是乱伦情结,那是因为什么?
  晚餐桌上查理和米歇拉都对我肉眼可见的疲乏欲言又止,我下楼前照了镜子,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尊容——昨晚一夜没睡,又经历了两场考试,粉底融不进皮肤,到了晚上鼻翼和嘴角大规模脱妆,遮瑕膏都遮不住我的黑眼圈。
  “今晚好好睡一觉,宝贝儿。”妈妈做了西班牙海鲜汤,里面放了很多我喜欢的大虾和贝类,“明天可以不必早起了。”
  我嗯了一声,眼神不自觉往艾瑞克身上飘。以我对他的了解,五分钟前他就该嘲笑我只会临时抱佛脚,或者说一些‘我还以为是哪只大熊猫从动物园跑出来了’之类的话,你知道,取笑我的黑眼圈。但今天他一反常态,十分安静,安静到我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精神错乱,整顿晚餐他没有看我一眼。
  “发生什么了?”趁查理在厨房洗碗,米歇拉处理工作,我绕到他背后拽住他,“我得罪你了?”
  “没有,”他被闹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介于恼怒和紧张之间的情绪,我们一前一后走上楼梯,我听见他的声音传来,“跟你没有关系。”
  ……撒谎。
  “我明天要吃焗豆子。”我轻轻勾住他的手指,艾瑞克明显僵硬了一下,但没有立刻甩开。
  “你给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