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晚修时,老师给她打电话,批准她因身体不舒服留在宿舍。
  但关键是,她根本……没请假。
  不用想,也是谁给她请的假。
  此刻的宿舍空无一人,傅嘉柔翻来覆去,半点困倦都无。
  清醒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她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几个画面。
  他抱着她奔向医务室时的紧张与温柔。
  他在门口把手机砸在地上时的失控。
  他喝水时棱瘠的喉结以及忽然俯身的危险气息。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这样的不确定,捉摸不透的温柔。
  耳边手机震动,陌生来电,她犹豫着要不要掐掉,却恍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性,按了接通。
  “小皮球,身体好点没?”
  “嗯,好点了。”她手紧紧地握着手机,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你今天帮了我挺多的,谢谢你。”
  “你这不是给了我钱,我拿钱办事。”语气是调侃的,然而声音意外地沙哑低沉,“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她顿了片刻,“你……还好吧?”
  他垂眸,视线落在正在平复的左手上,“不太好。”
  “那……学长你要不要早点休息,”她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等会,别挂。陪我说说话可以么?”
  半晌后,“好。”
  恭喜陈叙川喜提电话
  第24章 chapter24
  光线从窗外渗入,陈叙川睁开眼睛, 手机还放在枕头边上。
  他将它放在耳边, 静静地听着,隐隐听见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如同一片羽毛挠过他心上。
  昨晚两人没说什么,大部分是他问她答, 乖得很,不让挂电话就不挂。
  直到他说着说着, 那边没了动静, 他叫她名字, 叫了两三声,得到一声含糊的答应, 猫咪叫般细软。
  “晚安。”他没挂电话,放在枕边, 双眼闭上。
  听着她若有若无地呼吸, 仿佛她在枕边, 眼睛安安静静地阖闭, 睫毛落下淡色阴影,盖着被子, 睡姿格外乖巧。
  他一觉到天明,通话仍未被挂断,那她应该还没醒。
  呼吸比昨夜更绵长。
  陈叙川干脆先不起床,靠在枕边,听着她那边的动静, 听着听着他呼吸莫名乱了,那顺便…平复下每日例行的燥火。
  傅嘉柔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
  醒来时,视野内还是灰暗的,她掀开窗帘一角,眯起眼睛,天空已然明媚亮堂。
  她揉揉眼,忽然想起什么,睁着惺忪的眼拿起枕头边的手机。
  “!”心里一激灵,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屏幕上竟然显示着……通话中?!
  通话时长达到了八个多小时,并且还在继续中,傅嘉柔下意识便想掐断电话,想起什么,指尖一顿。
  鬼使神差地,傅嘉柔把手机放在耳边,静静地聆听。
  他睡觉打呼吗。
  他睡觉没有一点声响的?
  时间还早,她正准备躺下,动作小心翼翼。好似怕惊扰到电话那边的人,他应该还在沉睡中……吧。
  这么想着,有个想法冒了出来。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很轻很轻“喂”了声。
  等了两秒,那边没有任何响动,傅嘉柔放下心,又说了个“早”。
  “在,”嗓子嘶哑,慵懒,“早上好。”
  “………!”猝不及防传来他的声音,傅嘉柔下意识,摁断了电话,心跳快得俨然如同做坏事被抓包一般。
  通话结束了。
  一共九个多小时。
  恍然间回忆起昨晚,他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话语,最后的记忆是他问“要不要听一首歌”,她应了“嗯”。
  一夜过去了,耳边还隐隐回旋着,他低低地哼唱的嗓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她睡着了,就这么睡着了。
  她昨晚应该……没有说梦话吧,也没有打呼噜吧,如果有的话,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傅嘉柔将手盖在脸上,懊恼地叹了口气,怎么回事。
  应该没有说梦话吧,她不记得自己有类似的习惯。确认清楚这一点之后,她心里大石落地,打算起床。
  手机亮了,来了条新短信。
  “你想不想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梦话?”——陈叙川。
  “……”不太想。
  -
  傅嘉柔换了新手机卡之后,并未通知何念青,除了联系了两三个一中旧友。
  这天下午,她主动联系了李甜教练。
  “你好,我是李甜。”李甜声音如她的名字,平和而温暖。
  “李教练,是我,傅嘉柔。抱歉,消失了这么久,都跟你说一声。”
  “嘉柔!是嘉柔吗?”李甜很是激动,“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也联系不到你的人,怎么回事啊?”
  傅嘉柔也有些激动,她压住泛起的委屈,简略告知李甜自己的处境,并未提及太多七中的生活。
  听完后,李甜声音着急:
  “我问了你妈妈,她什么都不跟我说,单方面说你退出了市艺术体操队,以后也不比赛了,怎么回事这是?”
  李甜对她抱有很大期待,这同何念青的病态的压迫不同。前者更多地是希望与欣赏,也很尊重她,对此傅嘉柔拎得很清。
  所以,傅嘉柔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退出,至少给李甜一个交待。
  “对不起,教练,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可能不会继续练艺术体操了,很感谢你之前的培养……”
  李甜急得不行,这么好的苗子她不想埋没了,“停停停,嘉柔,跟我不必这么客套,你也先别说气话,你努力了这么多年,难道要为了和你妈妈怄气就完全放弃掉。”
  “你甘心这样吗?
  傅嘉柔没出声,确实不甘心,那些忍住眼泪坚持不断地练习与热爱,没那么轻易可以斩断。
  然而,她能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坚持这条路,那也意味着,注定也逃脱不了何念青的掌控,热爱被压迫成恐慌,那种感觉,几乎令人窒息。
  “艺术体操是竞技体育,是你的事业单位,要和私情分开,”李甜顿了顿,实在惋惜,“你先好好想想,别着急着,说放弃。”
  沉默半晌。
  “嗯,好。教练,你别告诉我妈妈,我和你联系了可以吗?”
  “我不跟她说,她这一次真的是太冲动了,完全不和其他人商量就擅自做决定,唉。”
  有时候李甜自己也拿不准,何念青这些举动,到底是希望傅嘉柔站上更好的领奖台,还是想把她推下万丈深渊。
  直到今天,她才想清楚,何念青想要的是荣誉,但她那种压迫打击式的方法,正在逐渐将孩子推往另一个方向。
  母亲这样,孩子很难不走极端。
  也许前期很乖很听话,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隐患,一旦爆发,会一发不可收拾,比如此时此刻的傅嘉柔。
  “嘉柔,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我们嘉柔长这么可爱,可不能被魔鬼给控制了。”李甜试图让语调听起来轻松些。”
  “谢谢教练,能听到你的声音真的很开心,”她心情的负担也减轻了些,“至于这些事,我还需要时间想想。”
  “别着急别着急,过几天我去你们学校看看你,你要什么都跟我说,我给你送过去。”
  一股酸意冲上鼻尖,傅嘉柔眼圈泛红,“我其实不想要什么,就是想看看你。”
  -
  李甜说来就来,她把车停在了校门口,提着一大包东西想进门,结果被保安拦在门外。
  她软磨硬泡,保安仍旧铁着一张脸,好似人欠了他几百来万似的。
  李甜急得快要给他塞钱了,然而,保安义正言辞:
  “这位家长,当初你把孩子送到这儿来时,就应该很清楚咱们这学校的规定,除了特定开放的日子,清德七中一律不准学生或者家长随意进出……”
  这是学校吗,限制人身自由,简直如同监狱。
  李甜非常想打个电话给何念青,把孩子送到这种所谓的“学校”,简直胡闹。
  理智让她克制住了,何念青太专断,这些年她劝得她不少,她要是真听进去也没有这个事儿了。
  况且,她还答应嘉柔别告诉何念青呢。眼下,还是先进去见嘉柔一面再说。
  她打算等待时机,趁着放学人多时混进去,然而,敬业的保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我把东西寄存在你这儿,等会孩子下课了过来拿行吗?”
  保安指了指保安室张贴的纸,“保安室,闲杂人等请勿靠近,寄存物品请您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