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朋友见她沮丧便也不再多说:“不过既然你打算在公司长久的工作下去也就不要想太多了,现在总是比以前轻松的。”
  这排队总算排到了两人,朋友也不多说,拉着王碧双便上前点餐。
  宁初夏戴着帽子和口罩正在准备食物,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她便抬起头看了一眼,虽然是熟人,可宁初夏并不慌张,她这帽子、口罩、眼睛全套戴着,隔着口罩声音还变得闷了不少,除非站在那特别认真的看,那估计是认不出来人的。
  流动餐车的外部贴着菜单,宁初夏等到对方点餐结束后便开始按照两人点的单低头准备。
  宁初夏开的这流动餐车,做的就是最简单的寿司。
  华夏美食博大精深,过了几辈子的宁初夏什么好吃的都尝试过,可打从一开始,她就把国内的美食排除在外,她甚至从来就没考虑同样能赚不少钱的烘焙类产品。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时间不够。
  宁初夏日常工作占据了她太多时间,且长期住在家中的这一前提使得她不可能像不少专门从事餐饮生意的人一样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市场采购。
  像是传统夜市出售也很好打出名声的什么烧烤、海鲜,单单处理食材那就要太多功夫,比如说看上去最简单的碳烤生蚝,这买生蚝、挑生蚝就得用上不少功夫,当然也可以全仰赖市场的长期送货、订货,但这类生鲜产品的质量很不稳定,如果不是亲自去看,很容易翻车。
  那么在一番排除之后,改良的寿司就成了最方便、最适宜的产品。
  宁初夏在没找到合伙人之前,也只需要每天早上或者中午抽出十几分钟到店铺先把米饭备上,至于其他的材料,都可以推着餐车到夜市再处理。
  采购方面也很简单,除却相对高价的生鱼片以外,像是什么蟹籽、海草等都只需要在网上采购,临出门前把大袋子的产品分装到小袋即可,很多人估计会以为,这其中有不少食材都需要提前准备,可殊不知这就连玉子寿司的玉子、鳗鱼寿司的鳗鱼都一样可以在网上一条龙购物,顶多是花个解冻分割的功夫。
  而这寿司看似品种很多,琳琅满目,可实际上的成本并不算高,之所以卖的贵,那是还添上了人工的费用,相应的这餐车也只需要足够的收纳空间,连加热炉都不必准备,总体成本也跟着降低了不少。
  既不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也不需要大额的初期投资,哪怕利润严格来说确实要低上不少,可综合来算,这确实是极适合宁初夏目前状况的答案。
  再加上这东西入乡随俗已久,虽然并不新奇,可也能让大多人接受,宁初夏对于美食的审美不用说,她在米饭、国内口味寿司沙拉酱等的调制上也有自己的方法,能确保这寿司做出来的味道能够满足大部分人的喜好。
  宁初夏这流动餐车开了没多久后,便也招入了第一个员工,准确点来说,宁初夏应当是收了第一笔加盟费,没错,她这招来的员工非但不要她给钱,还要倒贴钱给宁初夏。
  这也赖于宁初夏对加盟宣传的重视,她一开始就在餐车上印了加盟热线,还不忘注册了个网店,提供开店一条龙服务。
  不少人之所以对自己的配方秘而不宣,那是因为能赚更多的钱,宁初夏知道自己不可能开一辈子的小摊,再加上这其实也没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保密。
  有了对方的金钱、人力资源帮助,宁初夏也火速拓展业务开展了刺身外卖,开始了第二轮的金钱积累。
  现下从她这学会杀鱼切片的大徒弟正在租来的房间负责刺身外送服务,而她的二徒弟则在和她一起准备晚上的餐车工作。
  宁初夏边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手下的动作不停,没一会王碧双点的东西便准备好了。
  她客气地将准备好的餐点递送给同事,低头准备招待下一个客人。
  如果不是还不太想泄露自己在这帮忙的情况,宁初夏是绝对会多多为王碧双准备上一点的,毕竟很快两人就不再是同事,之后也未必能再见面了。
  不明所以的王碧双已经和朋友打开了盒子边走边吃了起来,夜市的趣味之一就在于此,大家大多不大顾忌形象,没有非要坐着才能吃的习惯。
  “……挺好吃!”放了个玉子寿司到嘴里,王碧双满足地眯了眯眼。
  说来她也吃过不少寿司,最便宜的是读书时学校门口的小店,最贵的是和朋友吃的人均大几百的日本料理,她吃得出,这寿司并不是正宗的风味,可却正中红心,完美狙击王碧双的喜好。
  米饭的湿度正适宜,不塞牙也不过粘,外围的海苔还没受到米饭和上面辅料的影响,能吃出其中的脆度,混杂在一起的酱汁、米饭,软嫩香甜的玉子共同在舌尖淌出了甜度,一整个囫囵吞下肚却丝毫不觉得腻味。
  她伸出手又拿了一个炙烤蟹肉寿司,刚刚她们是看着老板操作的,不算太厚的一层酱汁在喷枪喷出的火焰炙烤中翻滚,最上面的一层略微变了颜色,呈现出好看的棕,蟹肉的长度大概有米饭的两倍,分两次放入口中,还保持着微微发热的状态,不知是来自酱汁还是蟹肉本身的微咸和下面食材的甜度混杂,再配上米饭本身的香甜,给人一种满足感。
  “那肯定,不好吃我肯定不会带你来。”朋友最喜欢看到自己推荐的美食被认可的样子,“你要说它天上地下的好吃,多惊艳那就太夸张,但我确实觉得这是好吃的,值得吃的类型。”
  说不出老板到底在哪用了自己的“小机关”,可在品味中总能品出其中的用心。
  也许正是这份用心,才使得看似平凡大家都能做的东西呈现出与众不同的丰富层次和鲜美风味。
  才离开那小摊没多远,两人便动作利索地将放在最上面的寿司整盒消灭,看着彼此,均是忍俊不禁。
  美食永远都能抚平人心中的忧郁,王碧双吃着东西便也暂时将刚刚的烦恼放在脑后。
  ……
  平日里总是只有一个人声音的办公室此刻气氛很是奇怪。
  宫萍萍看着眼前的宁初夏头有些晕,她是真想问一句:“哭什么哭?”可是现在绝不是说这种话的时机。
  宫萍萍很头疼,天知道她这段时间花了多少功夫在宁初夏的身上,要不是对方看上去是可教之才且她也找不到别人帮忙,宫萍萍早就撂担子不干了好吗?
  回想起这两个月的惨痛经历宫萍萍就想要吐血,她自认自己是挺有事业心的,可这不等于她是工作狂吧?
  她前几天照镜子,自己的脸色都变黄了不少,这可是花再多的钱都救不回来的。
  再说以前,虽然宫萍萍常常在下属面前自诩自己多卖命工作,可最近的卖命程度实在是让她头大。
  人为什么要做领导?除了事业的进步、更高的薪水、能够随意使唤下属之外,那追求的不就是一个自由吗?
  朋友来了直接在办公室招待,想要早退了,就随便找个出去办事的借口离开,家里临时有事需要人跑腿,那就随便使唤一个下属……
  可最近,这一切全都没了。
  宫萍萍都要怀疑自己要得ptsd了……每天只有把宁初夏文件打回去的那段时间是安静的,其他时候真的是不间断地来消息,打开两人的聊天框,宁初夏发来的消息那是论十几条一次地来的,虽然说说的都是工作,可怎么就这么惹人烦呢。
  当然,宫萍萍也可以不接受宁初夏的汇报,起初她便这么暗示过宁初夏,让她学会独立自主,不要什么事情都来问人。
  然而,之前交给宁初夏的活有不少都是日常需要汇报的,比如说正在运营的公司公众号,每天的五篇文章还有定期会调整的功能,这些不过目是绝对不行的。
  宫萍萍也想过要把这些工作交给别人,可这放眼看去,还真是无人可给。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不少公司是把宣传工工作外包或者请专人负责,但这样她揽下来的不就成了别人的功劳吗?
  再说要是真点醒了老总,专门又划分出新的宣传部门,那她手下原先可以无限扩张的行政权力不就被迫缩小了吗?
  宫萍萍现在在公司里如鱼得水,很大一定程度就仰赖于目前混乱的公司状况,手中的权力没有边界,所有和行政沾得上边的工作她都能插手,她也能赖于此时常在老总面前刷存在感,展现自己的能力。
  至于她招揽来的工作会不会太多,会不会超出底下员工的能力?这显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她只需要布置工作,真正要忙的可不是她。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真正干活的人好像就成了她?
  宁初夏不知道是手头的工作忙不过来还是什么毛病,每次都卡着deadline送文件,宫萍萍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随便给几个修改意见再让她慢慢改,可只要她一插手,宁初夏就像是赖上了她一样,问题一个接一个,问个没完。
  好吧,身为领导,这发挥指导作用是她该做的,可这有时候宁初夏实在是听不太懂话,稍微简略矛盾就会立刻追问,非要得到一个准确答案才能甘心,而且这发问还是不间断的,从白天到半夜,现在每次微信提示和办公室门被敲响,宫萍萍都要ptsd了。
  关键这人还是关系户,宫萍萍没敢骂得太重,可这忍着忍着到今天就憋不住了。
  可没想到,这才骂完,宁初夏就在她面前掉起了眼泪,她真是无语凝噎,这段时间真的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睡眠不足的人不也有她本人一个吗?
  宁初夏低垂着头擦着眼泪,她当然能感觉到宫萍萍最近越来越糟糕的状态。
  deadline这东西的可怕,大概所有经历过论文期的学生都能体验。
  当然,以前这种压力是属于原身的,她总是焦头烂额地努力提前完成工作,面对宫萍萍一次又一次的修改意见压力山大,生怕自己不能在时间截止前完工,要知道在曾经出现类似情况的时候,宫萍萍可是不假思索地将责任推脱给了原身。
  她看似维护下属,并不点名批评,可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是戳在原身心里的刀子。
  “这出现的问题我得占一半的责任,是我没能做好督促工作,没有及时跟进,确实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超乎能力之外了,我本来想着多锻炼一下,培养人才,看来还是我拔苗助长,操之过急了。”
  这是在外人面前的,等回到办公室,则是另一套说法,先是把整个部门的人召集到办公室,然后就直接来了个当面指责套餐,先是感叹自己这段时间操了多少心,然后又点名自己在大家面前出了丑,其中一定要强调的是她一直以来就没丢过这样的脸,一向亲力亲为的她从不会出这种低级错误,这回倒是被牵连。
  这其间还要强调自己是多看重原身,着力培养原身却不得其法,最后指责够了就绕回来鼓励两句,说自己还是相信原身能力的。
  原身记忆里那种被当众指责批评的羞辱感至今让宁初夏印象深刻,不过这反过来也同样成立。
  宫萍萍之所以把工作交给原身,那肯定是希望这功能做好好完成,好为她脸上添光的,做不好的都是属下的,做得好的都是她的。
  所以宁初夏算准了时间,故意拖延,让宫萍萍不得不主动介入帮忙修改,既然要熬夜,那就一起熬夜,要少休息就一起休息,除此之外,宁初夏还卡着一部分工作,每次瞅准了宫萍萍想要忙别的事情就闪亮登场,让她也好好分享一下忙碌的工作。
  这也是公司里不少老员工惯用了的套路,代表着新出炉的菜鸟转向老油条的标志。
  这就像打扫卫生一样,在没有明确规定的时候,谁先忍不住,谁就负责打扫,老油条们脸皮够厚,仗着资历敢于推卸责任,每次拖到最后总有觉得不能再拖下去的人出手干活,原身之前因为这种莫名的责任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情,而现在宁初夏则把这些原样奉还。
  宫萍萍要不就选择看着事情一塌糊涂,要不就自己出手干活,当然她也可以使唤别人,但可惜公司里除了王碧双和宁初夏她也压榨不了几个,这也使得她的情绪越来越焦躁。
  当然,再这么拖下去,宁初夏估计宫萍萍也要反应过来了,她估计会开始减少宁初夏身上的工作量。
  只可惜,宁初夏现在要的可不是降低的工作量,她要的是自由。
  “主任,我真的很抱歉,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做好目前的工作。”宁初夏哽咽地说,“我知道您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可是就我个人而言,我的能力有限,我本来以为我努力一切就会好的,但现在看来我的努力并没有作用。”
  宫萍萍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着宁初夏那决堤的泪水烦恼起来:“我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
  宁初夏没等对方说话,二话不说接过话头,深深地鞠了个躬:“宫主任,我想好了,我不希望自己继续拖您的后腿,白拿公司的工资,明明是交给我的工作我却根本做不好,我决定我要辞职了,先和您说一声,我等等就会去和舅舅说的。”
  ……?
  宫萍萍有些懵了,这按照她的经验,宁初夏这都干了那么久了,也应该习惯,以前辞职的,那是另谋高就,可宁初夏这不是有个舅舅在这吗?
  “初夏,我呢批评你是想要你进步,这个辞职的事情呢……”
  “我明白的,宫主任您人太好了,总是体谅我的无能,但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放心,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就算以后不在公司,我也会感谢您的。”宁初夏用力地抹了把眼泪,“宫主任我先出去了,等等我会把辞职报告交上来。”
  她二话不说,夺门而出,宫萍萍来不及阻拦,隔着玻璃便瞧见宁初夏坐在工位上趴下肩头耸动的模样。
  宫萍萍一时之间有些混乱,这发展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想要阻拦原身辞职的想法和要和老总说明这一切与她无关中反复横跳,她不假思索发了信息给老总,无论如何,她得先和老总把事情说清楚。
  正在外面处理外勤工作的吴涵铭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看手机就瞧见这么个大消息。
  前面的几条,都是宁初夏的抱怨和丧气,这也是平时吴涵铭经常要应付的消息,这应付并不难,一般就发个什么加油、摸摸、抱抱之类的表情包就可以糊弄过去,关键是最后的这几条。
  【宁初夏:我想了下,还是决定辞职了,辞职之后我想要试着去创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呢?】
  【宁初夏:我想过的,我在公司工作了这么久,对于餐饮行业也有了不少理解,如果创业我打算去开个餐饮公司,就是钱要从哪里凑我还没想好,如果有你的帮助一定会更顺利的,你愿意帮助我的吧?】
  他低头看了眼前方正在谈生意,落落大方的方青青,再看了眼手机的聊天记录,眼神中是一闪而过的鄙夷。
  这宁初夏也真是活在梦里,他好好的一份工作在这,是多想不开和她去创业?再说了,吴涵铭已经通过各方渠道了解到宁初夏的家庭情况,她父母也就是个普通家庭,这开家店可要花不少钱,而且开个餐厅哪那么简单,这几年来倒闭的也不少,他可不觉得宁初夏有这样靠得住的能力。
  吴涵铭心中冷笑,装的是满满的嘲讽,他可不觉得宁初夏的这妄想能持续多久,且不说这店铺估计根本开不起来,就算真开起来了,也十有□□要倒闭。
  虽说花了不少功夫才和宁初夏保持了亲近的距离,可吴涵铭并不会因为投入的时间对宁初夏多出什么感情,他深知阶级跨越的困难程度,而结婚是吴涵铭能想到的最快捷径。
  之前不知道老总女儿会来公司的他一早把目标放在了宁初夏的身上,只要能和宁初夏结婚,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很快在方总面前刷够好感,届时方总肯定不会让他的外甥女婿做一个小小的员工,好说也得给个什么部门副部、部长之类的职位吧?
  万一未来老总年纪大了,这公司要交给别人,那肯定要交给信得过的人,到时候还有比外甥女婿更亲近的吗?就算他真信不过吴涵铭,那背靠大树好乘凉,吴涵铭大不了自己去创业,最起码借个创业基金总是借得到的。
  不过大概是天都在帮他,在吴涵铭打算要进一步攻破宁初夏心扉的时候方青青出现了,有了老总的亲生女儿,这外甥女算是什么?
  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吴涵铭感觉自己和方青青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虽然还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他觉得方青青已经多少对自己动了心。
  还好的是宁初夏一直没有挑明的想法,吴涵铭也可以继续这么浑水摸鱼保持暧昧关系下去,有个后备选项总是要更稳妥的,不过现在,确实就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
  也没什么不得不,吴涵铭迅速地回了信息,虽然婉转,可意思还是表达到了。
  那就是免了不必。
  吴涵铭有过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劝一劝宁初夏,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人生可想而知是一眼看得到底,他很明白宁初夏的这创业梦十有□□会破灭,接下来要不就是去了另一家公司,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要不就是勉强求了方总重新回到公司,这种没有必要存在的挣扎毫无意义,反倒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但是在认真思考后,吴涵铭很快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宁初夏还是辞职了好,否则要是等他和方青青在一起后多嘴多舌就惹人烦了,而且公司里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之前和宁初夏关系不错,万一有不必要的传闻就没趣了。
  “涵铭,这份文件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