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裴澜之只觉得全身血液往一个地方奔涌,他深吸了一口气, 将只能一蹦一跳的小羊羔搂住,“不能, 我想把你偷走……很久了。”
  荆雨便再不说话了,他躲过裴澜之亲密的啄吻, 求饶无用,他捉摸不透裴澜之的性情,今世相处的这些时日, 他只看到裴澜之让他看到的, 所以即使男人的身体是那么温暖,他也不再对他保留幻想。
  “晚餐想吃什么?糖醋鱼怎么样?蒸一个鹅蛋羹。”
  荆雨鼻尖一酸,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完全任由裴澜之宰割,裴澜之是真的喜欢他吗?如果他试图反抗, 裴澜之会不会一气之下惩罚他?会吃掉他吗?
  邵然会来救他吗?谁来救救他?
  裴澜之似乎私下里经常练习下厨,技艺精进不少,就连素菜现在也能做得鲜亮可口了,尤其是白水灼过的西兰花,翠绿欲滴。
  他给荆雨拌了猫猫饭,鹅蛋羹和香软的米饭拌匀,搭配上一点鱼肉和虾仁,他记得荆雨非常喜欢,可是现在,荆雨怎么也不肯张口。
  荆雨被迫坐在餐桌前,双手不能动,裴澜之舀了一勺饭,“啊,张嘴。”
  荆雨扭过头。
  “宝宝张嘴,很好吃,也不烫了。”裴澜之一边说着,轻轻吹了吹碗沿。
  荆雨双唇紧抿。
  裴澜之顿了顿,“那吃西兰花吧,小猫咪偶尔也需要一点维生素。”
  荆雨还是不肯听话,他猜测裴澜之的耐心一定就快要告罄了,因为男人很明显地沉下了脸,但是出乎意料地,裴澜之没有生气,只是道:“荆雨哥哥,你跑不掉的,乖乖在这里,我就把你的手铐解开,让你自己吃,好吗?”
  荆雨内心崩溃,“你刚才叫我宝宝,现在叫我哥哥,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
  “当做我的心头肉。”裴澜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但在荆雨的眼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抗拒,他苦涩地笑了笑,剖白心迹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只喜欢你一个……我知道,你想说今生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但是荆雨,虽然人的性格会变,灵魂却永远不会说谎。因为人生的际遇不同,环境会重新塑造你的个性,这一世的你温柔善良,热心开朗,我为你由衷地感到高兴,我只是很后悔,后悔上辈子没有好好爱你,让你能够快乐……”
  荆雨像是陷入了苦痛的漩涡,试着去回忆前世的点滴,然后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你说谎,你不爱我,如果你爱我,就不会把我送给别人,你只爱你自己。”
  “对不起……”裴澜之脸上的血色褪尽,“是我的错。”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后来意识到内心真正的感情后,他努力地想要弥补,但是大错铸成,来不及了。
  只要回想荆雨被送给东瀛男人后经历的种种,他就疼得撕心裂肺,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呢……
  明明是捧在手心都怕摔碎的宝物,就像现在这样,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
  荆雨难过道:“可是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也不会再原谅你,也不会喜欢你。”
  裴澜之心如刀绞,“但你喜欢过我的,对吗?在我们接吻那一天,我听见了你的心跳,只是我让你失望了。”
  荆雨偏开了脸,“我不知道……”他只是很伤心,原来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假象,这该有多可怕?他们恋爱的时候,裴澜之承诺过陪伴他一生,他就是这样承诺他的?
  裴澜之鲜活的眉眼就在面前,他很难将男人与苗宸口中的杀人犯联系起来,今后裴澜之会怎样?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啊,哪怕再痛恨,他也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入歧途。
  “自首吧……澜之。”荆雨试图劝说裴澜之,“不要再错下去了,你还可以回头……”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裴澜之捧住心上人的脸颊,声音低沉温柔,像是拂面的微风,“虽然我不知道苗宸和你说了什么,但多少能猜到一些……他真以为他自己是无辜的么?我蛊惑了人鱼是事实,但人鱼自愿把心脏给我也是事实,他肯定不会告诉你他对小栗做了什么……”
  “什么?”荆雨怔怔道。
  裴澜之残忍道:“他强暴了他,趁着小栗神志不清,天天干他。”
  “怎么可能!”荆雨随即想到了苗宸在这场报复中展现的手段,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人……人渣!畜生!”面对着同样正在囚禁他的裴澜之,他几欲哭叫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你们都要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后才后悔?”
  裴澜之紧紧抱住了他,“别怕荆雨,别怕。”
  荆雨拒绝着他的亲近,“滚开!”
  “我不会像他对待小栗那样对你,我发誓!”裴澜之安抚道,“我不会强迫你,我还在等你回心转意,等你再一次为我心跳。”
  “我不会再为你心跳。”荆雨通红着眼眶,毫不迟疑道。
  裴澜之却淡淡地笑了,“不说这些,快吃饭吧。”
  他解开了荆雨手脚的束缚,荆雨第一反应就是逃到离裴澜之最远的地方,只怕裴澜之再靠近一步,他就要把刀亮出来了,裴澜之看到他充满活力,觉得心满意足,并不生气,“要不要看会儿电视?我还买了鲜切水果。”
  他一进厨房,荆雨饭也不吃,立即就往楼上跑,裴澜之察觉他的动作,也不多管,将桌上快凉的饭菜放进电饭煲保温。
  荆雨到楼上的各个房间转了一圈,随后绝望地发现,每一扇窗外都有禁制,他插翅难飞,难怪裴澜之根本不限制他在公寓里的行动。
  他情绪低落地走入了最后一间房,抬起头,忽然发现这是一间储物室。
  储物室很大,像是博物展馆陈列了一些年代久远的物品,比如瓷器和青铜雕像,需要温度隔离的几件贵重藏品甚至用玻璃柜严丝合缝地罩着。
  在房间的最里面,白墙的柜架上,挂着一把剑身纤长的古剑,剑尾刻着“扶风”二字。
  荆雨愣住,他仰着头,却发现扶风剑毫无任何灵力反应。
  过了一会儿,裴澜之也来到储藏室,他见荆雨拿下了扶风剑,就道:“他封剑了。”
  这几百年来,物是人非。
  “为什么?”
  “没什么……走,我们去吃水果,我还给你炸了小鱼干。”
  荆雨心知反抗不了裴澜之,将扶风剑重新放了回去,他顺从地吃完了晚饭,裴澜之给他准备了新的睡衣和毛巾,今天淋了雨,荆雨最好洗一个澡,不然容易感冒。
  但荆雨无论如何也不敢进入浴室,他望着裴澜之地眼神是恐惧和不信任。
  裴澜之善解人意道:“我给你洗衣服去。”
  荆雨在浴室里洗澡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水声哗哗,他停下水流,那声音却消失了,他在浴室里沉默了许久,是他的错觉吧,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谁还能来救他。
  哪怕裴澜之想要他的身体,他也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把睡衣的扣子扣到最顶上一颗,走出浴室,就见裴澜之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香烟,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着。
  荆雨不敢靠近,又不敢往房间里去,生怕给予裴澜之不恰当的暗示。
  裴澜之掐灭了烟头,微开的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肌,男人侵略的欲望尽显,“我们说会儿话吧。”
  茶几上放着一杯温牛奶。
  荆雨坐在了离他最远的沙发上,“你想说什么?”
  裴澜之想了想,“荆雨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荆雨点点头。
  “如果让你选择,你愿意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振作起来?还是忘记曾经的一切,从此无忧无虑?”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有。”
  “难道时间可以倒流吗?如果我忘记这一切,你会再一次骗我吗?”
  裴澜之沉默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下一次骗你,一定不会再让你发现了。”
  第63章 忘记吧
  荆雨已经说不出自己心底什么滋味了, 眼前一晃, 等他反应过来时, 裴澜之端着那杯牛奶走到他的面前,充满了诱哄的味道,“荆雨哥哥, 喝掉它,好好睡上一觉,你太累了。”
  荆雨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可是就在这时, 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又恍如隔世的声音,那声音拼命制止他道:“荆雨, 别喝!”
  他的动作一顿,望向裴澜之昏沉漆黑的双眸, 不敢置信,“这杯牛奶, 有问题?”
  裴澜之抿紧嘴唇,脸颊的线条都僵硬住了,他想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可是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却泛着青白, “没有……”
  荆雨曾经抚养过面前的男人,他知道他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他的心一寸一寸凉了下来,“你在说谎……”
  “荆雨哥哥。”裴澜之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力量,变得颓唐无助,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丧心病狂,“求求你,忘记这一切吧,会给你带来痛苦的记忆,不要也罢。”
  “要不要忘记,难道不该由我自己做决定?”荆雨颤抖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裴澜之的疯狂,他只得软声识时务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原谅你呢……你还会让我忘记吗?”
  裴澜之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你不会的,上一世你宁愿去死也要离开我,这一世你更不会原谅我,你的灵魂……是烈火的颜色。”
  火焰很美,拥有能够将他燃烧殆尽的温度。
  “你疯了……”荆雨怔怔道。
  “荆雨哥哥,我早就疯了,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你还敢说原谅我?”裴澜之的笑容痛苦到了极点,也癫狂至极,“所以忘掉吧,忘掉就不会害怕,也不会痛苦。”
  他步步逼近。
  荆雨摇着头,“不……不要!”他话音落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转身就要逃开。
  裴澜之一时不慎,被他撞洒了牛奶,但好在牛奶没有全部洒完,他望着荆雨逃上二楼,目光阴沉。
  他在牛奶里放了不逝花的药粉,只要荆雨喝下去,就会忘记一切,成为一柄新生的宝剑,这一世,再也不会记起曾经的痛苦。
  他们还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他的眼中滑过癫狂的色彩。
  荆雨逃进了储藏室,他跑到扶风剑的面前,惊恐又焦急地问道:“我该怎么办?”
  刚才正是脑海中忽然响起了陵珑的声音,提醒了他牛奶有问题,这才救了他一次,他不知道陵珑为什么封剑后还能与他在识海里联系,他实在走投无路——裴澜之疯了!
  他把扶风剑从架子上取了下来,正在这时,裴澜之推开了储物室的门。
  他们四目相对,一时气氛凝固。
  荆雨眼中充满了抗拒。
  裴澜之一步一步走近,手上蓄了一团恐怖的魔气,就在他伸出的手即将碰触到他时,荆雨忽然听见陵珑厉声大喊道:“荆雨!拔剑!”他二话不说,将扶风剑拔出了剑鞘。
  “别过来!”
  宝剑出鞘,寒光乍泄,那银白的剑身仿佛灌注了神光,比梧吹剑锋利一万倍,刺出的同时,他没想到裴澜之竟然丝毫没有抵抗,任由剑尖穿透了心脏。
  鲜血喷了他满脸,他彻彻底底地僵住了,一时流露出恍若梦中的神色,直到靠着墙缓缓坐到了地上。
  他刚才……做了什么?
  裴澜之的身躯像是山一样笼罩着他,最终跪倒下来,支撑的双手压在他的耳畔。
  男人像是丝毫不觉得意外,含着一口血,没有在他的面前呛咳出来,像是怕吓着他,手中的牛奶杯早就摔碎了,过了一会儿,裴澜之低下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扶风剑和荆雨惊恐到泪流满面的脸。
  荆雨下意识地松开了剑柄,沾着猩红的双手颤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刺出这一剑,或许是因为心底对裴澜之自以为是的恨……
  可为什么裴澜之不躲开呢?
  他想要给他拔剑,却发现,如果把扶风剑拔出,裴澜之的身体一定会疯狂地喷涌出鲜血,扶风剑太锋利了,甚至还有放血的卡槽。
  裴澜之会死吗?